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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下坡
「章少崇先生，看來你在這段山路還沒有悟出什麼東西呢，沒關係，如果你能想到，我想我會更高興的，起碼你在接下來的日子也會有所寄託。
你這個人就是沒什麼想法，住的地方，吃的東西，開的車，都沒有意見，重都是聽我的，你就想安安靜靜的待著，別人說什麼你就幹什麼。
以前有我這個管家婆還好，我不在了，你還懂得選擇嗎？
有很多事，我可以給你答案，唯獨是這個問題，給你答案即是讓你繼續依賴，我不可能一生都守在你身邊，你要有主見啊！
曾經我給過你很大壓力，很多事你吵不過我，都要聽我的，當然，是我要強，這點我必須跟你道歉。
人啊，包括我，大多數時間只知道自己不想要什麼，但想要什麼，卻很少去思考。
記得我跟你說，行山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吧，最美的東西，永遠也是最難得到的，追求愈多，困難也愈多，大帽山最最辛苦對吧，因為它的高度，你所看到的風景，也是最好的。
人都想追求美好的東西，卻不願意去付出太大代價，希望這段路你會明白，每一步你走的路，都會化為最後的成果；而你停留或退後的每一步，也會影響最後你得到的。
很多人覺得，年輕時有失敗的本錢，但我卻覺得，老了，更應該冒險，因為這會讓你年輕，這會讓你感受到生命。
少祟，你這半生也累了，我也不想迫你，只是比起一個永遠平凡的你，我更想看到的，是一個有所作為的人。
希望你可以用行動證明你以前只是因為我，或者其他原因而選擇平凡，沒有負擔的你，可以一飛衝天吧！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因為你是我肯嫁的那個男人，加油，還有最後一段，也是最易的一段，好好的下坡吧！終點，等你。」
岑佩兒靜靜的等我看畢曉如的片段才遞給我補給品：「這晚的物資都在這裡，三天能到這裡也是一種奇蹟了，以你的能力來說，接下來的路不難，你幾乎成功了。」
我接過物資喝了口水後問：「當年你和曉如爬到這裡是什麼感覺？」
「可以有什麼感覺，累吧，幾乎都不能控制自己了，要不是有四個人一起走，每個人都不想當落後的那個，我想我們都放棄了。曉如體力是最差的，但她也不停的要我們加油，讓我們堅持下去，她就是這樣的人。
最初她說要參加毅行者我也很意外，也是看在她的臉上而來的，但走完這一百公里後，我不知不覺愛上了行山，曉如說，吃過苦的人，更願意吃苦，在行山時能吃苦的人，在生活也比其他人能吃苦。
她病的時候，也很吃苦，幾乎沒有抱怨過一句，總是鼓勵著大家，而你，卻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邊，有時我想，你或者就是她在這世上最捨不得的人吧。」
我？是曉如最捨不得的人？真的嗎……為什麼我總覺得她不太在乎我……
為什麼，她以前在的時候感覺是一回事，現在她做的，其他人說的，好像又是另一回事。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在她眼中是沒用的男人，什麼都不懂，不解風情，又沒什麼作為，她總是讓我困擾，讓我難堪，讓我傷心。
一飛衝天，她真的覺得我可以嗎？以前我的無所作為，是因為有很多負擔嗎？亦或是這只是我給自己的籍口？
這晚，我自己一個在山上，有點冷，而且開始下毛毛細雨，最後這段路，都是下坡和平路，明天這挑戰真的結束了。
其實一直的思考，說道理，不知道你們會不會覺得很煩悶，但這可能是我個人風格吧，小小的事情總會想得很多。
第三晚我睡得比較多，因為下雨的關係，晚上下坡太危險，所以這天我等到七時多，山路也有其他行山客時才出發。
下坡路，心中真的有點不捨，曾經這樣努力的走上來，現在卻要走下去。
走了一會兒後我發現，下坡不比上坡易，特別是膝蓋之前受傷的關係，每一步向下也是膝蓋受力。
看來上坡是要用力去上，辛苦但你準備得到你的成果，可是下坡，美好的享受過了，但走下坡卻承受著上坡另一種壓力，哈哈，看來中年大叔的思考都是比較負面，什麼也要呻吟兩句。
但我面臨另一個問題，雨愈下愈大，我幾乎整個人連內褲都濕透了，當風一吹過來時，身體都顫抖起來。
滑倒幾次之後，腿都擦傷了，而幾天積蓄下來的疲勞一下子都湧出來，媽的，走過大欖涌水塘的平路後，我面對最後的大欖山，這個爬升一百米左右的山，感覺上竟然比起大帽山還要難走……
把上衣脫了扭乾了水，寒風一吹，我身體熱了起來，這不是什麼好事，應該是開始發熱了，呼吸和思想都開始混亂。
突然電話響起，是岑佩兒，我看了一看時間，原來已經八點了，下大雨的關係，這段路我足足走了十二個小時，其實很多時候太大雨我躲在樹下休息，按正常來說我應該早到了。
「你沒事嗎？雨下得這樣大，你走到哪了？要不要再等一晚才繼續？」
「沒什麼，我在大欖了，望著這山，我在跟它談心，問它可不可以好走一點，我應該發熱了，再等一晚便肯定不行，說不定要叫救護車，你等我吧，我今晚一定能到！」
岑佩兒沉默了一下，她答應了繼續，但她會沿路走過來，以免有什麼意外發生。
掛斷電話後，我只是重覆著一句話，快到了，捱下去，快到了，捱下去。
頭燈的光線在雨天已經不太足夠，加上疲倦和發燒，我的眼睛有時候都不能對焦了，曉如，如果我因為這樣而死的話，你會不會笑我……
曉如，我開始想你了，很想回到家中，看到你氣沖沖的樣子，然後叫我去洗澡，再給我煮個餐蛋出前一丁，然後感覺到你在身邊的睡覺。
我已經記不得是怎樣越過最後一座山了，一個不留神，我整個人滑倒了，軟攤在地上。
曉如，我不行了……我真的盡力了……可是，沒想到就差那一段平路……
到我張開眼時，我已經在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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