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的算術》米蘭昆德拉
一個移民的生活,這是一個算術問題:約瑟夫·康拉德·科澤尼約姆斯基(Joseph Conrad Korzeniowski),以筆名約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出名,曾在波蘭生活17年(可能在俄羅斯與他的被驅逐的家庭在一起),剩下50年的生命在英國(或在英國的船上)。因此他得以把英文作為他的寫作語言,並把英國作為他的主題。只有他的反俄過敏症(啊!可憐的紀德!他無法理解康拉德對陀斯妥耶夫斯基的謎一般的憎惡)保留著他波蘭性的痕跡。
波休斯拉夫·馬提努(Bohuslav Martinů)在波希米亞一直生活到32歲,之後的36年,在法國、瑞士、美洲,然後又在瑞士。對古老祖國的鄉愁始終反映在他的作品中,他一直宣稱自己是捷克作曲家。然而,戰爭以後,他卻謝絕了從那邊來的邀請,按照他的特別意願,他被葬在瑞士。1979年,他的祖國的代理人們卻嘲弄了他的遺願,在他死後20年,搶去了他的屍骨,將其鄭重地安置在他的故鄉的地下。
貢布羅維奇在波蘭生活35年,阿根廷23年,法國6年。但是,他只能用波蘭文寫他的書,他小說中的人物也是波蘭人。1964年,住在柏林期間,他被邀請到波蘭。他猶豫,最終還是拒絕。他的遺體在旺斯(Vence)火化。
納柯博夫在俄羅斯生活20年,在歐洲21年(在英國、德國、法國),在美洲20年,瑞士16 年。他把英語作為他的寫作語言,但是主題中美國要少一些;在他的小說中,有許多俄羅斯人物。然而他卻毫不含糊並一再強調,聲稱自己是美國公民與作家。他的遺體安息在瑞士的蒙特洛(Monatreux)。
卡齊米爾茲·布朗迪斯(Kazimierz Brandys)在波蘭生活65年,1981年雅魯澤爾斯基(Jaruzelski)政變後他在巴黎定居。他只用波蘭文寫作,主題是波蘭的,然而即使是1989年以後不再有政治原因需留在國外,他仍沒有回波蘭去生活(這給了我時而能與他相見的愉快)。
這樣暗中一窺,首先讓人看到了一個移民的藝術問題:在數量上相等的生活塊面,在年紀輕時或在成年時不具有相等的重量。如果說,成年時期對於生活和對於創作活動更加豐富和更加重要,潛意識、記憶、語言,所有的創作基礎則很早就已形成;對於一位醫生,這並不構成問題,但對於一位小說家,一位作曲家,遠離他的想像,他的困擾,也就是說他的基本主題所聯繫的地方,會引發一種斷裂。他必須動用他的全部力量,他的藝術家的全部狡猾去把這種境況中的不利變為他的王牌。
從純粹個人角度來看,移民也是困難的:人們總是想到鄉愁的痛苦;但可為糟糕的,是異化的痛苦;德文詞Die Entfremdung(異化)更好地表達了我所要說明的一個過程:我們曾是親近的變成為異外。面對新國家,移民不是承受Entfremdung:在那裡,過程是反向的:異外的漸漸變成熟悉和親切的。一種使人震駭、驚呆的形上奇異性,往往不是表現在我現在所追嬉的不知名女人身上,而是在一個過去曾是我的女人身上。只有在長時期的遠走後重回故鄉,才可能揭開世界與存在之根本的奇異性。
我經常想到貢布羅維奇在柏林。想到他拒絕重見波蘭。對當時執政的共產主義政權的不信任?我想不是:當時的波蘭共產主義已經在解體,文化人幾乎全都參加了反對派,他們可以把貢布羅維奇的回訪變為一場凱旋。真正的拒絕的理由只能是關於存在的,關於無法交流。無法交流因為在心底太深。無法交流也因為對他人會過於傷害。有些事我們只能沉默。
馬提爾德英文 在 盧斯達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盧斯達:「中國正常化」實驗最終只得來一群法西斯愛國者】
香港反送中議題,在西方世界迴響甚大,成為媒體政客關注的一大「國外焦點」,但同時引起了大批「海外華人」反對。他們可能是被當地中國大使館系統組織起來舉中國旗,作為一種東施效顰式的對沖。有外國主持人在澳洲訪問當地華人關於香港示威,他們也積極發言。有人說:「聽著聽著,我不管他們的問題是甚麼,只有一個中國,只有一個中國,好了沒有?」有人說:「你們夠膽在天安門前批評中共嗎?」
一名中年女人說反對香港人示威:「當然不,香港從來是中國一部份,歷史上事實上都是。」主持人問那香港人的五大訴求妳怎樣看?對方說:「反對。」主持人問:「妳反對甚麼訴求?」女人轉個頭問朋友:「五大訴求是甚麼?」
中國移民和留學生有兩張面孔
以上的對答,全部用英文完成。年初我就到過訪問進行的那個疑似的墨爾本街頭,街頭所見,白人不算多,反而主流好像都是「有色人種」,華裔人口極多。在正常情況,這些華人說著一口英文,完美而自然地融入澳洲的人群之中。但一談到中國問題,西藏新疆香港台灣這些「神聖領土」,他們就變樣。
談到香港,任何事情,都以「只有一個中國」作結,人權、自由、承諾甚至人道的事情,他們好似沒有這個思考維度,只有「統一」才是永恆的議題。有很多香港人 (他們所謂的同胞)被警察打傷,我就沒聽說他們有關心過。他們有很多人關心的是「光復香港,時代革命」的口號,是否代表香港人希望獨立?他們只關心這些。
而這些都澳洲人了吧,但同時還是中國人。這對於整個西方,是不是一種國家安全和文明秩序的威脅?有些人也承認自己是移民,但他們談到中國的時候,那種充滿傲慢、自豪和驕傲混雜在一起的表情,實在令人難忘。而這個風景就已經證明,自70年代以來中美建交,拉攏中國對抗蘇聯時期,自由派對中國甚至現實世界的錯判。
中美建交當然是為了現實利益,一開始是蘇聯問題,後來是經濟問題。打開中國大門,中國希望從文革中走出來,美國資本家需要廉價勞工。美國政客為這個現實主義 (與共產政權合作)的國策訂造了一套理論。這不只是為了賺錢,而是解放中國人民。只要中國從政治鬥爭和動蕩中走出來,與國際社會接觸越深,就會開始正常化,歐美為首的世界秩序可以將其改變。而中國人在發展起來之後,中產階級就會形成,根據甚麼甚麼學院理論,中產階級就會進而要求民主。中美建交,是和平演變中國,為中國帶來普世價值的起手式,云云。
香港初期民主運動源於幻象
在香港,「民主運動」基本上都是托庇於這個「中國正在正常化」的假題之下。最初的民主派是反殖的,對抗英國殖民政權。在前途談判的時候,有很多具有民主進步思想的青年受到新華社 (97年前中國在香港的官方代表機構)統戰,活躍參加反抗英國的活動,活躍參加反抗英國的活動,為中國「收回主權」的輿論在本地造勢,最終也似乎令沒有選擇的香港人悲哀地相信了「民主回歸」是現實政治下唯一出路 (而不是像今日的人一樣在街頭絕地反擊)。
而在中美如膠似漆的時候,對香港來說,親中即是親美,政商菁英都是如此,開始出道的政客也是如此。美國人相信,中國在美國的帶領下將會走向正常化;香港人相信,國家自己走向正常化,所以回歸只是不安,兩者的分歧最終都會隨著時間不斷過去,而變得可以忍受,甚至走向自然的統一。所以獨立在那個年代,很少人說,因為大家都認為自己是中國人,而中國反正都會走向文明,變得越來越像我們,那我們為甚麼要費勁剝離這個身份?當年香港人就是這樣天真。
然而,全世界的中國移民,或者中國留學生,否定了「中國正常化」的春夢。中國沒有走向正常化。習近平永續了自己的任期;國企的壟斷越來越深,而不是走向自由市場;司法和憲政方面,習說的是「決不走西方三權分立的路」,在香港,他們說要「三權合作」。
中美合作產生的中華大國沙文
中國人的主流,對帶領自己脫貧的國家感恩戴德,而看不到美國和國際社會功利以外近乎「白人負擔」式的膚淺善意。絕大多數中國人認為是自己一手一腳將中國重建起來,甚至也不了解港商、台商、東南亞在「改開」以來對中國有多大幫助。因此他們對於所謂的普世價值,大部份都是嗤之以鼻。
在「反送中」爆發的時候,香港留學生在海外學府或者城市舉辦聲援活動,都會遇到中國學生踩場鬧事,有一些時候香港學生還會被中國學生動手推撞。中國人都是一臉正義的到場教訓其他人,因為單線程,所以十分自我感覺良好。那種自信的背後,彷彿是北京的百萬大軍在自己身後,可以隨時供其差遣,氣滔沖天。
而他們數量之多、意識形態之穩固、權威人格的普遍,不是簡單的「聽信了黨和學校的洗腦」,而是整個「美國—世界—中國」的內外體系,都給予中國人這樣的錯覺——是我們建立了不世功榮。這種民族式的自大,使黨國和人民向國外輸出他們的大國沙文。中國政權會希望決定外國官員或政客可以或不可以見某些人,中國平民則希望決定某些外國城市或大學能不能舉辦聲援「反送中」的活動。中國並沒有走向正常化,並沒有走向歐美制訂的安全和國際體系,人民也沒有在國際注入的活水中,得到民主自由人權的信仰。那就好像一個沼澤,外來種都浸沒其中,無法生長。
中國也沒希望服從霸權,而是希望自己成為一個霸權。前任美國國防部長馬提斯在一次日本演講時,表示中國是希望復興朝貢體系,確為切入文明本質的高論。中國人自改開以來,出國留學者大量,但他們只是為了鋪路移民,或者以「海歸」的身份在中國內得到更好前途,這一切都是指向物質和個人發展,並沒有太多民主自由人權的東西逆輸入。經常聽到的中國被迫害的民權鬥士,反而是工人、父母、律師,不是海歸。世界與中國的長期接觸,並沒有改變中國,反而是中國逐漸輸出自己的秩序並改變世界之中。
中美合作框架的遺民
當然,歐美的資本家在這個「奢望中國自由化」的春夢中,發了大財,之後再由川普為首的勢力,改弦更張,收回大利。美國人沒甚麼好後悔的,中國人則是騙了整個世界,勝了一仗,很有自高自大的理由。斯人獨憔悴的可能是歐美自由派、熊貓擁抱者(Panda Hugger),還有以這些「進步人士」馬首是瞻的很多東方人。他們也許連「高呼被騙」的自省都欠缺,只能親中到尾,繼續渴望「民主中國」,而沒注意到輸出這個幻象的源頭,美國,已經改弦易轍。
在前川普時代的中美和好大格局,對一些自認是中國人,但又擁抱西方經濟文明體系的人來說,是非常美好的時代,因為親美就是親中,沒有矛盾。香港和台灣就有很多這類人,這是時代的產物。他們一邊相信普世價值,也擁有大量外國聯繫,但同時相信中國將會向他們開放,自己能夠擁有兩個世界的好處。
習近平的一槌定音,打碎了「改革憧憬者」的美夢,而中國在海外的年輕愛國留學生,則是這個人類史上最大實驗的實驗結果——中國正常化的政治實驗,最終只得來一群法西斯愛國者、一群國際秩序的天然顛覆者。
馬提爾德英文 在 連嘟嘟日本小導遊愛台灣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隔壁的德國🇩🇪小女孩夏洛特19歲大學畢業;
對面的法國🇫🇷正妹瑪陵還要三個月才能拿國際駕照;
來自瑞典🇸🇪的男孩馬提爾在夜店混到凌晨四點早上八點半可以出現在教室;
嘟嘟只能跟他們拼了熬夜趕辯論稿,雖然學英文這年頭這年紀也沒什麼稀奇了,但跟這些潛力精力充沛的年輕人打滾反而更激發鬥志,今天老師Eric特別稱讚嘟嘟認真準備他很感動,自己也覺得很勵志;
下午還硬撐著發燒流鼻水跑去表嫂的藝術學院旁聽課程,除了不同領域的 #cultureshock 之外小小試做了一個陶藝作品,腦袋中只閃過敬拜詩歌「 #如鷹展翅上騰」,但怎麼出來變烏鴉了?!
但嘟嘟嫂嫂凱西覺得嘟嘟做的很細緻,今天一天真開心滿足😃真感謝主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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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要跟宿舍樓下天天到三更半夜都吵吵鬧鬧英文卻好的不得了的孩子們拼了!
終於看到傳說中的 #allgendersrestro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