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三代帝王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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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魚肉丸子
「做個才人真絕代,可憐薄命作君王。」後世郭磨的《南唐雜詠》可謂是對李煜一生評價中的精髓。文采斐然,卻出生於亂世帝王家,躊躇滿志,卻背負著承擔不起的責任。
論辭藻,李煜的詞形象生動、語淺而意深,每每拜讀,只覺口齒生香、意猶未盡。論治國,李煜才能平庸,生性又溫和純良,他扶不起留存於戰火紛飛、群雄逐鹿背景下的南唐,眼看著數十年基業毀於朝夕。恨其不爭,哀其不幸。
李煜的皇位來的巧合,彷彿命中注定。
李煜剛出生時,他的祖父李昪作為吳國重臣,手掌朝政,楊氏一族不過是任人擺佈的傀儡。李昪不滿自己屈居人下,稍加運作,不久一首「江北楊花作雪飛,江南李樹玉團枝。李花結子可憐在,不似楊花了無期」的歌聲傳遍大街小巷。這首民謠暗喻「李氏興,楊氏衰」,百姓受其蠱惑,認李氏為天選之人。
李煜兩個月大時,吳國皇帝楊溥自知大勢已去,於吳天祚三年(937年),主動將天下禪讓給齊王李昪。
這一年十月,祖父李昪於金陵稱帝,化家為國,改國號為齊,以金陵為西都,廣陵為東都。李煜的身份從世家公子轉為皇孫,第一次與皇位繼承權有了交集。
李昪於亂世中稱帝,一代梟雄看人的眼光也極其毒辣。還未謀得帝位之際,他就早早地看出自己的嫡長子李璟(李煜父親)胸無大志,並不是合適的繼承人。雖然李璟文采斐然,但對政治卻不敏感,並不擅長治國為君之道。
五個兒子中李昪最看重次子景遷,嫡長子李璟早早地被排除在繼承人之外。原本李煜的皇位繼承權也要依次延後。但天有不測風雲,天祚二年(936年),景遷意外病逝,李璟雖不受李昪喜愛,但以五代十國「傳嫡傳長」的慣性,李璟仍然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升元三年(939年),李昪改國號為唐,開始將繼承人的目光轉向三子景遂,派他前往戰略重地揚州擔任東都郡守。長子李璟雖然被封為齊王,卻沒有太子的名分。
李璟生性淡然,自知不是治國之才,又深知父親李代桃僵的用意,故而對皇位並沒有過多奢求。但李璟本身並無過錯,廢長立幼的說法站不住跟腳,短時間內李昪沒有機會立景遂為太子,只能一拖再拖。
太子之位空懸了數載,大臣紛紛上書請求立齊王李璟為儲君,李昪被逼無奈,同年八月下詔立李璟為太子。李璟上表固辭,直言自己難當大任,李昪心中大喜,順勢將立嗣這件事拖延開來。
但李璟注定是南唐君主。就在李昪謀劃著尋找時機立三子景遂為太子之時,自己的身體卻出了問題。這些年李昪長期服食各種丹藥,身體急速衰竭,任憑華佗在世也無回天之力。李昪病入膏肓卻心思清明,如今首要大事還是確立繼承人。升元七年(943年)二月,李昪寫密信送往東都,想要召壽王景遂回京。
李昪想傳位景遂的心思朝臣皆知,密信還未送出之際就被朝臣周宗、吳庭紹等人攔截。後烈祖李昪崩於崇德宮,李璟在其病榻前許下「兄終弟及」的諾言。
升元七年(943年)三月,李璟在周宗等朝臣的幫助下繼位,改元保大,尊皇后宋氏為太后,冊王妃鐘氏為皇后,封壽王景遂為燕王,宣城王景達為鄂王。這個時候,李璟受父親的影響極大,仍然惦記著將皇位傳給三弟景遂。
於是在同年七月,晉封燕王景遂為齊王,諸道兵馬大元帥、太尉兼中書令,同時昭告天下,兄終弟及,想要在百年之後傳位給三弟景遂。更激進的是,保大五年(947年)正月,李璟直接立三弟景遂為皇太弟。李璟的這一舉措為數年後長子弘冀謀殺叔父景遂埋下了隱患。
弘冀文武雙全,不僅有雄才偉略還能慧眼識人,但他這一生都活在三叔景遂的陰影之下。景遂被冊封皇太弟之初,李璟為杜絕弘冀爭奪皇位的念頭,命其出任江都尹,遠離金陵。後又在景遂的建議下被調往潤州,改任潤宣大都督,徹底遠離朝堂。空有謀略卻無用武之地,李弘冀當時憤懣的心境可想而知。
烈祖李昪首先排除李璟為皇位繼承人是有原因的,李璟處事優柔寡斷,沒有決斷力,這一觀點在李璟繼位後被證實。李璟即位之初,重用馮延巳、馮延魯、陳覺、魏岑、查文徽等人,此五人被重用後排除異己、侵損時政、攪亂朝堂,後人稱之為「五鬼」。
內政混亂如此,李璟對外並未遵循父親李昪與鄰國和睦相處的政策,他聽信馮延巳等人的讒言,先後攻打閩國、楚國,後又與大周開戰,幾年下來,入不敷出,李昪時期積攢下來的財富被揮霍一空,先前攻略的城池也喪失殆盡。
此時,大周的掌權人柴榮志在開疆擴土,與大周僅僅隔著一條淮河的南唐自然被其視為囊中之物。保大九年(951年)十二月,柴榮先發檄文聲討,後出兵進犯南唐邊境,統兵十萬,直奔淮南。唐軍雖丟失幾座城池,但在大將劉彥貞的帶領下奮勇抵抗,兩軍於壽州對壘,雙方僵持不下。
保大十四年(956年)正月,柴榮親自披掛上陣,派大將李重進率精兵渡淮,埋伏在正陽以東。當時劉彥貞見周軍撤退,不知是計,率兵追趕,在正陽被斬於馬下,正陽戰役唐軍大敗。
柴榮躊躇滿志,一鼓作氣想要直擊金陵,命令大將趙匡胤進攻南唐重鎮——滁州。李璟恐慌,調遣重兵十萬,派大將皇甫暉鎮守。滁州清流關一戰,皇甫暉被趙匡胤三擒三縱,第三次被俘時皇甫暉力竭,毫無再戰之力,被俘後絕食而亡。唐軍敗,滁州失,壽州孤立無援,金陵岌岌可危。
滁州被攻破給金陵城帶來了巨大恐慌,一時間朝野震驚,人人自危。李璟召集大臣商量對策,企圖議和。之後宰相馮延巳的異母兄弟東都副留守馮延魯被殺,光州守將張承翰投降,泰州刺史方納棄城而逃,這更加重了南唐求和的決心。
李璟先前派遣李德明前去議和卻被周軍扣押。同年三月,李璟再派司空孫晟入周求和,請求削去帝號,割讓淮南六州。但柴榮目光所至的是整個南唐,區區六州滿足不了他的胃口。柴榮扣押南唐求和使者孫晟,派賣國求榮的李德明前去遊說李璟,妄圖謀求江北之地。
李璟氣急,將李德明斬首示眾。柴榮聽聞此消息,大怒,率兵將猛攻舒、蘄、和三洲。周軍深入南唐腹地,東南的吳越王錢俶也妄圖分一杯羹,趁江南危急,出兵攻打常州。
雙方夾擊,李璟終日惶惶不安,開始信奉佛教,企圖依靠神佛保南唐安寧。樞密使陳覺欲獨攬朝政,此時見時機來臨,慫恿李璟扔掉這個燙手山芋,退位給三弟景遂。
但此時南唐正逢多事之秋,烽煙四起,朝不保夕,不知哪天就被他國的鐵騎踏平都城。哪怕李璟有意讓位,景遂也不願接受,為避免李璟再次相逼,迫不及待前往山高水遠的洪州出任大都督。
「兄終弟及」的承諾隨著景遂的逃離被打破,帝位距離李煜又近了一步。李煜作為第二順位繼承人,他上面還有一個哥哥,李弘冀。
弘冀聽聞叔父景遂遠走洪州的消息,自知登帝的時機已到,從潤州上書李璟,欲帶兵支援前線。鐘皇后愛子心情,成日在李璟耳邊勸說,李璟自覺愧對兒子,派柴克宏、陸孟俊等大將協助弘冀支援常州。
這期間弘冀獨具慧眼,重用柴克宏。柴克宏奔赴前線之時遭受樞密副使李征古誣陷,受李征古挑撥的李璟下詔命令柴克宏返還。柴克宏氣急,知道是李征古從中作梗,一怒之下斬殺來使,揮師北上。弘冀聽聞此事,替柴克宏攬下罪責,晝夜兼程趕往常州支援。
柴克宏其人確實有真才實學,且手下將領勇猛無比,以一當十,打的吳越士兵狼狽逃竄。常州一役,殲敵一萬餘人,俘虜吳越士兵數千人,唐軍大勝。但柴克宏也身負重傷,周身刀劍所傷十餘處,弘冀怒,吳越士兵全被斬首。
這場勝利奠定了燕王李弘冀在朝堂中的地位,但這樣的勝利終究是曇花一現,對傷及根本的南唐來說不過杯水車薪。幸運的是,此時的柴榮連年征戰亦是兵疲馬乏。
故周顯德(958年),唐周議和,南唐進獻給周江北之地尚未被佔領的舒、黃、蘄、廬四洲,加白銀十萬兩、絹十萬匹、錢十萬貫、茶葉五十萬斛、米面二十萬石,去帝號,奉大周正朔,同時在汴京設進奏院,隨時聽候召見。
同年,弘冀被立為太子,參與政事。弘冀不同於李璟的懦弱無能,他更像祖父李昪,參政之初便對朝堂進行大規模整治,貶黜貪官污吏,重用賢能將才,南唐在他的整治下逐漸有復甦的趨勢。
但成長於景遂陰影下的弘冀,性格逐漸扭曲,他好猜忌,性暴烈。即便景遂遠走洪州,弘冀仍然不能安心。
周顯德六年(959年),太子弘冀專橫跋扈,加重處罰,在朝堂之上與朝臣矛盾重重,衝突不斷。被責罰的朝臣將弘冀的罪行狀告到李璟這裡,弘冀少不得被李璟呵斥一二。
一次,李璟被氣狠了,揚言要罷黜弘冀的太子之位,改立景遂為太子。弘冀信以為真,驚懼不已,與下屬商議後買通與景遂有矛盾的袁從范,在景遂酒中下毒。因毒性劇烈,景遂的屍體還未來得及收斂就已經潰爛。
景遂雖死,但宮中還有一個李煜,況且李煜豐額駢齒、一目雙瞳,是天生的帝王相。可惜天不逢人願,弘冀還未來得及運作,他毒害叔父的消息傳至金陵,李璟怒斥其狠辣心腸,為防不測,立即派人將李煜一家接到宮中保護起來。
顯德七年(960年),太子弘冀突發惡疾,藥石無醫,撒手人寰。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在景遂被毒殺,弘冀暴病而亡之後,李煜成為了第一順位繼承人。這個時候李煜還叫李從嘉,在李璟死後,從嘉稱帝,改名為李煜,三千里河山得來不費吹灰之力。
有人說弘冀若是多活十幾年,南唐可與大宋分庭抗禮。那還有人說趙匡胤若是多活幾年,燕雲十六州早被收復了呢!歷史從來沒有倒退鍵,逝去的永遠只能作為留白供後人書寫,我們可以計畫未來,卻不能改變過去。
李煜屬於典型的逃避型人格,遇事他只會選擇退縮。父兄健在時,他志在做清風朗月的林間隱士,「一壺酒,一竿綸,世上如儂有幾人」;娶妻娥皇之後,他只願同妻子紅袖添妝,「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君臨天下,李煜仍然逃避,一首「紅日已高三丈透,金爐次第添香獸,紅錦地衣隨步皺」道盡其醉生夢死的君王日常。
在其位,謀其職,李煜既然被推上那個位置,就應該承擔起屬於他的責任。李璟留給他的南唐確實是爛攤子,他知曉個中艱難,卻不願做出改變,拯救南唐百姓於水火。故而,後來南唐的悲劇,李煜後來的淒涼其實都早有預兆。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一首絕命詞,回首往事,感慨今昔,驚豔后人,了卻殘生,至此千古詞帝魂歸地府。
南唐破滅大約是了了李煜的一樁心頭事,不然這件事總杵在這,如同懸在頭頂的尖刀,終日惶惶不安,日夜不得安寧。他這一生的幸福與坎坷皆來源於皇帝這個位置,別人歷盡千辛萬苦求而不得的位置,於他來講,如同天上掉下的餡餅,唾手可得。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這句話此時此刻更應該反著念才對。「彼之蜜糖,我之砒霜」也是李煜一生苦悶的緣由。
一代文學巨擘,只可惜生不逢時,空留餘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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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寶石戒指的愛情】
本篇又名〈富婆奇遇記〉〈路茜阿姨,我不想努力了〉〈一個年輕的墨西哥小夥子瘋狂追我該怎麼辦?〉(笑)
還是出自希區考克,小編最愛的神轉折大師。不過這篇的安排倒是沒太多懸念,所好奇的不過是,那個小夥子最後想做什麼罷了。
來看看他究竟想幹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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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神光顧 / 希區考克
三位中年女士圍坐在墨西哥酒店的早餐桌旁,外套鬆散地披在她們的肩上,看得出來,她們是費城郊區上層社會住宅區的那些女士們中的一部分。
「請給我一點咖啡。」埃倫·亞內爾小姐用西班牙語對招待說。她曾在國外旅遊過,知道如何與外國服務員打交道。
「嗯,咖啡要半熱的。」說話的是維拉·朱利特夫人,她是三人中年紀最長的,正覺得墨西哥的早餐冷冷颼颼的。
第三位女士路茜小姐沒說話,只是看了看錶,馬瑞歐該到了。
片刻之後,招待把一壺半熱的咖啡放到了她們的桌上。
「我想,路茜,」埃倫說,「讓馬瑞歐早點來,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這樣我們就能到外面找個地方吃上一頓熱點的、更好的早飯了。」
「馬瑞歐已經替我們做了很多事了。」路茜說。當提到這個年輕墨西哥導遊的名字,她的臉就激動得微微發紅。她感到激動和臉紅是因為她的女伴提到他,而她正想像著他強壯甚至有些粗野的墨西哥人的腿。昨天,她們的墨西哥導遊划船送她們去雪契米科水上花園時,她看到了那雙腿。
在五十二年寧靜的獨身生活中,路茜·布朗小姐也許從未想到過一個男人的腿(當然更不會在早餐桌旁)。這是到達墨西哥一個月以來,一個令人心煩意亂的變化。這類的變化也許早就發生了,那時她生病的父親剛剛去世,卻又出入意料地留給她一筆遺產。而路茜小姐自己直到在這裡碰到馬瑞歐那天,才發現這種變化的存在。
那天一開始,她感到會是多事的一天。當在充滿陽光的酒店臥房醒來時。路茜感到一種渴求自由的感覺也甦醒了。這種感覺一直存在,隱隱地撼動她莊重的靈魂。吃早飯時它縈繞在擺放餐桌的院子裡。餐桌上飄蕩的,還有她的女伴喋喋不休的談話(旅途的費用實際上是路茜為她們負擔的)。但無論是維拉對清晨的冷空氣的抱怨,還是埃倫對塔西克城勢利的評價,都不能中斷這種感覺。
對路茜小姐來說,生活中似乎只有費城,塔西克城褪色的粉紅屋頂和閣樓呈羽毛形狀的教堂是一個不能實現的夢:一個玫瑰紅的城市,幾乎有時間那樣古老……
那天,當她看到那枚戒指時,也許就是她旅途中最快樂的一刻。在樹葉廣場的一個銀器店裡,維拉和埃倫正在為一個銀壺和店主討價還價時,路茜發現了那枚戒指。在她的眼裡,它並不高雅,幾乎可以說得上粗俗、招搖。戒面是一顆碩大的但不值錢的藍寶石,戒指是銀質的,但在戒指中似乎閃爍著一種神秘的光芒吸引著路茜。她把戒指套在手指上,讓它反射出上午的陽光。她覺得它使她母親的訂婚戒指都黯然失色,儘管那訂婚戒指的價值在這只寶石戒指的五十倍之上。路茜小姐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瞥了一眼維拉和埃倫令人氣悶的背影,她開始把戒指從手指上取下來。
但戒指在手指上紋絲不動,這時維拉和埃倫轉過身來,看到了它,輕輕叫了起來:「路茜,它真漂亮。」「簡直像一枚訂婚戒指。」
路茜小姐的臉又紅了,「別犯傻,我只是試試,它對我來說太年輕了。戴上它我看上去……」
她繼續想把它弄下來。墨西哥店主在旁邊低聲恭維著她。
「真是討厭,不過看來我是弄不下來了,我想我得……」
路茜小姐用遠超過那藍寶石戒指價值的錢把它買下來。儘管如此,那筆錢對她仍是無足輕重的,這次旅行,經濟方面的事由埃倫負責,因為在這方面她很「在行」。因為戒指卡在路茜小姐手指上,她還想和店主侃侃價,但路茜小姐說:「回酒店我會用肥皂和熱水把它弄下來的。」
不過她一直也沒能把戒指從手指上給弄下來。
在塔西克城,路茜小姐的精力好像特別充沛。晚上吃飯前維拉和埃倫都在房間裡休息,想把腳的酸痛減輕一點,而她決定再去一趟廣場上的聖塔·普裡斯卡教堂。第一次參觀這個教堂,和她的女伴在一起她總覺得不太自在,她想獨自在冷清、灰暗、簡陋的教堂裡體會它獨特的氣氛。那種氣氛與路茜家鄉的教堂的氣氛是不同的。
穿過橡木門,路茜小姐步入教堂大廳,修飾著黃金葉花朵和天使像的聖壇在她面前隱約閃現。一個年老的農婦,身著黑衣,手裡的蠟燭照在聖女像上。一條狗跑進教堂,四處看了看,又跑出去了。這些小小的場景給路茜小姐一種奇異的感受。它們帶著天主教的和異國的情調,似乎在召喚著她。一種她自己也說不清的衝動使她屈膝跪下,模仿著那個年老的農婦,開始祈禱。她的藍寶石戒指在灰暗的燭光中閃動著和這教堂一樣奇異的光芒。
路茜小姐只跪下一小會兒,當站起來時,她感到右邊有一個人。她轉過頭看見一個墨西哥小夥子。他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衣,跪在幾碼外的地方,濃密的黑髮在他虔誠的額頭上反射出點點微光。路茜小姐站起身時,他們的目光正好相遇。那只是短短一瞥,但他的臉給她留下了一個鮮明的印象。路茜小姐看到他褐色的皮膚,奇特的雙眼,還有一種深沉溫和的耐心。總之,簡短的相遇讓她感到已經看到了一些這個陌生城市的陌生的人們的內心。簡短的相遇使路茜小姐記住了那個墨西哥小夥子。當然她不會把這個告訴維拉和埃倫的。
路茜小姐離開教堂,心情愉快地向酒店走去。黃昏的陽光已越來越暗,當她穿過擁擠的集市到通向酒店的街上時,已經是晚上了。街上沒幾個人,她的腳步聲迴響在石板路上,聽上去顯得分外孤獨,一個男人的影子搖搖晃晃地向她走來。這時街上除了他們沒有第三個行人,但路茜小姐並不害怕,只是提醒自己前面是個醉鬼,要離他遠點。那個喝醉的人搖搖晃晃地越走越近,路茜小姐有點想折回後面的集市,但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是美國人,是不會被傷害的。她繼續向前走著。
但恐懼仍然還在。當她走到那男人面前,他盯著她,向她揮手,要錢。那是個滿臉鬍子的流浪漢,滿嘴酒氣,說著她聽不懂的西班牙語。路茜小姐是從他的手勢和表情猜出他在乞討。但她對這些街頭流浪漢沒有什麼同情心。她搖搖頭,準備繼續向前走。一隻骯髒的手拉住她的衣袖,難懂的西班牙語又響起來。她用勁甩開那只手。那個男人眼裡閃現出憤怒的神情,他惱火地舉起手臂。
顯然那個流浪漢並不想傷害她,但路茜小姐本能地向後一退,她的鞋根卡在路面上的石板縫隙中,她摔倒了。她躺在那兒起來,她的腳踝扭傷了。
流浪漢站在她旁邊。這時路茜小姐感到了真正的恐懼。一種不由自主、忽然發生的恐懼壓倒了她。
忽然在街邊的陰影中,另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了,一個整潔的穿白衣的男人。路茜小姐看不到他的臉,但她知道是教堂裡的那個小夥子。她看到他把那個流浪漢推開,然後要他走。流浪漢回頭看了看,搖搖晃晃地走開了。
路茜小姐感到一個人的臉離自己的臉很近,接著一隻有力的手托住她的背,扶她起來。她聽不懂小夥子說的話,但他的語調很溫和,充滿關心。
「女士,」他說,看了看流浪漢離開的方向,「他已經走了。」這個墨西哥年輕人的牙在月光下反射出潔白的光。他接著說:「我叫馬瑞歐,從教堂那邊過來。讓我送你回酒店,好嗎?」
路茜小姐的腳踝很痛,馬瑞歐一直把她送到酒店,再把她送回房間。她的情形在維拉和埃倫之間引起了一陣慌亂。
看到馬瑞歐仍然關切地站在一旁,埃倫拿起她的提袋,問:「我們該給他多少錢,路茜?」
但路茜小姐不想這樣做,她說:「不,錢對這個年輕人會是一種侮辱。」
馬瑞歐似乎聽懂了她的話,他也說了幾句,但路茜小姐卻不怎麼能聽懂。最後馬瑞歐拿起她戴藍寶石戒指的手,吻了吻,鞠躬,然後離開了房間。
那就是馬瑞歐如何走入了這三位女士的生活,而且顯然他並不想很快離開她們。第二天早上,他來到酒店,找到了路茜小姐。這次路茜小姐第一次正面看到他的臉。他並不是很英俊,他的睫毛很長,但眼睛靠得太近了。厚厚的嘴唇上長著八字鬍,但鬍鬚稀疏,不大好看。只是他的手指有力而修長。總的來說,這個小夥子給人某種熱情和可信的感覺。
他解釋自己是個大學生,想在假期掙點錢,所以希望能做女士們的導遊。由於路茜小姐的腳扭傷了,他建議替她們雇輛車,司機也由他兼任。而他索要的報酬卻令人吃驚地少,而且堅持不需要付更多。
第二天他租到一輛車,便宜的租金使得精打細算的埃倫小姐也十分滿意。於是馬瑞歐開始熱情而認真地帶著她們在各個景點之間遊玩。
衣著整潔的馬瑞歐的陪伴令路茜女士很高興,其實三位女士都很高興。他為她們訂了不少遊覽計畫。一天,他帶她們攀登玻卜卡貝特山,好幾個小時之中,她們在世界上最美最神秘的山峰前,激動不已。有時當馬瑞歐和路茜小姐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馬瑞歐總是把路茜小姐的手握在掌中,輕輕地撫摸。
那是馬瑞歐用他的方式,繞過語言的障礙告訴她,他非常高興能和她一起分享這次美妙的墨西哥之旅。被他有力的手握住,路茜小姐手指上的戒指又收緊了,但她並沒有感到痛,她所感受到的是另一種與疼痛完全不同的感覺。
在玻卜卡貝特山之行後,路茜小姐決定應該離開塔西克城,去墨西哥城了。
她讓埃倫去告訴馬瑞歐他的使命結束了,還讓埃倫帶去了額外的幾百比索的酬勞。埃倫轉告了馬瑞歐,但馬瑞歐沒有接受那筆錢,而是找到了路茜小姐。他告訴她,墨西哥城裡有不少人並不友好,他伸出他強壯的胳膊說他想繼續照顧她們,而且為她們介紹墨西哥城裡的風光。他強壯的胳膊揮動著,似乎在擁抱著天空、太陽還有墨西哥的群山。他黑色的眼睛和長長的睫毛,卻擁抱著路茜小姐。路茜小姐感到似乎有一種本能在促使著她同意,讓馬瑞歐和她們一起來到了墨西哥城。
到達墨西哥城第二個星期,他們決定去遊覽墨西哥金字塔。像往常一樣,路茜小姐和馬瑞歐坐在前排。他是個出色的司機,路茜小姐喜歡看他全神貫注開車時的側臉,也喜歡聽他不時地喃喃自語,但不大喜歡他用目光注視她的臉,然後向下滑到她的胸前。
他的凝注讓她有些不自在,她用英語對他說:「馬瑞歐,你是美國人說的那種花花公子。你肯定認識很多女孩。」
開始他似乎沒聽懂。沉默片刻,他說:「女孩,花花公子,你是說我嗎?不。」他把手伸進衣袋,拿出一張照片,「女士,這就是我的女孩……」
路茜小姐拿過照片,發現是一個比她還老的婦人。她頭髮花白,眼睛大而憂傷,歲月和疾病在她的臉上留下條條細紋。
「是你媽媽!」路茜小姐說:「給我講講她的事,好嗎?」
馬瑞歐儘量用她能聽懂的詞彙告訴了她媽媽的故事。他媽媽非常窮,一輩子住在一個叫古德羅斯的小村子裡,艱難地撫養著一群沒有父親的孩子,如同人間的聖女。路茜小姐從他的話裡聽出他對他母親幾乎是一種崇拜的愛。
聽到馬瑞歐的話,路茜小姐決定在她的旅行結束前,她要向馬瑞歐問到他母親的位址,然後寄一筆錢給她,讓她能幫助馬瑞歐上完大學。也許她的兒子會因為過分的自尊而難以說服,但作為母親,她會接受的。
「那是金字塔嗎?」埃倫的聲音打斷了路茜小姐的思索。「它們比不上埃及的金字塔。」埃倫繼續說。
但路茜小姐被那兩座太陽金字塔和月亮金字塔打動了。她凝視著幽暗、古老的金字塔,心中感到一種奇特的興奮感覺。這種感覺在塔西克城的教堂裡她也同樣碰到過。
「這些石階我是爬不上去了,」埃倫洩氣地說:「我太老了,天氣也太熱。」
維拉儘管沒覺得熱,但她也老了。她站在金字塔底,衣服披在肩上,手裡拿著從不離手的香煙,說:「你去吧,路茜,你還年輕,而且也好動。」
於是路茜和馬瑞歐開始向上爬。
在馬瑞歐的幫助下,她爬到了太陽金字塔的頂上。雖然陡峭的石階令她累得喘不過氣來,但登上塔頂的感覺真是好極了。
塔頂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坐在一起。一個是費城來的富有的小姐,一個是偏僻小村裡走出的小夥子,緊挨著坐在一起。他們看著巨大的平原,古老的村落和它們的廟宇散落其間,向下望去可以看到從廟宇通向月亮金字塔的、被稱為死亡之途的路。
馬瑞歐開始給她講祭祀儀式的故事。在過去,這種儀式每年都有一次。
路茜小姐半閉著眼睛,一邊聽著他的話一邊想像著當時的情形:人群湧向他們腳下的平原;巫師站在指定的某級石階上;塔頂是一位衣服一塵不染的青年,那當然就是馬瑞歐。
馬瑞歐是村民們奉獻的祭品,他將被奉獻給神靈。她感到對他的憐憫,她伸出了她的手——那隻戴著無法摘下的戒指的左手,她的手找到了他的,被他溫暖有力的手指輕輕地握住……
路茜小姐幾乎不知道馬瑞歐什麼時候抱住了她,他的頭垂到她的胸前。直到她聞到他皮膚的甜香味和頭髮間香波的氣味,她才猛然清醒過來。她猛地跳起來,似乎從幾個世紀的時光中回到眼前,想起還有兩個女伴在塔下等著,想起還有許多的石階要下。
在返回墨西哥城的路上,路茜小姐決定自己和維拉坐在後面的坐位上,把埃倫換到前面和馬瑞歐坐在一起。
回到酒店時,路茜小姐說:「明天是星期天,馬瑞歐,你最好休息一下,不用來陪我們了。」
他開始反對這個建議。當路茜重複道:「不,明天不行,馬瑞歐。」他臉上的表情就像一個失望的孩子。但很快他的表情變了,他的眼睛挑戰般地直視她的雙眼。
回到房間,路茜小姐感到心猛烈地跳個不停。那眼神所代表的東西是她以往從不敢妄想的東西。她明白,那是一種渴望的眼神。
由於某種原因,她不能理解,而她的心中也從未夢想過,馬瑞歐在追求她。
他在熱烈地追求她。
晚上在上床之前,路茜小姐做了幾件以前她從未做過的事。她穿著睡衣長時間地站在臥室裡的長鏡前,真切地感到,自己是一個女人。
她沒有看到自己有什麼新的驚人的東西。但這只是她的外表沒有將她內心將要發生的,和已經發生的驚人的變化表現出來而已。
她並不美麗,即使年輕的時候也不曾美麗過,而現在已人到中年了。她的頭髮快白了,鬆散的搭在額前。她的眼睛仍然清澈,而且正充滿了歡樂,但在它們周圍卻是歲月留給她的陰影與皺紋。在睡衣下面,她的胸依然挺實,但身材卻已經不行了。事實上,無論她的面孔還是身材,都沒有什麼地方能夠吸引人了。而她卻被人追求。她知道,一個墨西哥的英俊年輕人感到了她身上某種吸引人的東西。
路茜小姐對很多事並非一無所知,她知道不少年輕人追求年老的女人是為了最後能繼承她們的財產。但馬瑞歐除了拒絕任何額外的報酬以外,甚至不知道路茜小姐是她們三人中最富有的一個。只有費城的一個律師和她家族的一些人知道她真正擁有多少財產。不,如果馬瑞歐是為了錢,他就該把眼光放到埃倫身上。埃倫掌握著她們的錢袋,而且在任何時候都不讓任何人知道她手裡的錢實際上屬於路茜。
面貌普通、衣著單調的路茜小姐身上沒有任何地方顯示出富有。她母親的訂婚戒指上有一顆值錢的鑽石,但也只有專業的珠寶商人才能看出來。而那個藍寶石戒指也不值得任何人為它花費精力與時間。如果她能把它從手指上弄下來,作為感謝,她會很高興把這戒指送給他。
不,墨西哥城裡有上千的女人比她顯得更富有,還有更多的女人年輕美麗,值得馬瑞歐為之傾倒,還有……
猛然間,路茜小姐為這事的不合邏輯感到一絲恐懼。
也許是未婚女性的本能觸動了她的神經,使她警惕到莫名的危險。
路茜小姐決心她必須了結這件事,她靜靜地躺在床上,作出了她的決定。
路茜小姐和維拉在長途車站等候。她們都緊緊擁著自己的外衣,似乎很冷。維拉確實有點著涼,她也總是如此。而今天雖然有春日的陽光在照耀,路茜小姐卻也感覺到了陣陣的冷意。她的雙眼,還有鼻子都是紅紅的。
她們等的是埃倫,她落在後面是為了把酬勞付給馬瑞歐。帕茲考羅的汽車20分鐘後啟程。
埃倫來了,她的鼻子也是紅紅的。
「妳不能那樣幹,路茜,」她抱怨說,「那樣太狠心了。」她把兩張一百比索的鈔票交到路茜手裡。「我覺得把這個給他時他就像要打人,」她解釋說,「而且他讀到妳的信時就像孩子那樣地哭起來。」
路茜小姐聽了默不作聲。在去帕茲考羅的整個路上她都幾乎一言不發。
寧靜的帕茲考羅湖旁,一家旅店的走廊上,三位女士圍坐桌旁開始吃晚飯。從不願安靜的埃倫在討論著第二天的計畫,路茜小姐卻顯然心不在焉。她的目光轉向墨綠色的湖面,研究著湖上一串串的小島,還有在湖面掠過的禿鷹,它們發出粗糙的叫聲,貪婪地尋找著動物的屍體。
過了一會,她站起來說:「有一點冷了,我要回房間去了,晚安。」
路茜小姐的房間有個小陽臺,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看到湖面。陽臺下面就是沉入黑暗的湖面,晚歸的漁夫們用模糊的聲音交流著一天的收穫,偶爾就唱上一段當地的民歌。
路茜小姐靜靜地坐著,看著他們,心中想著馬瑞歐。自打離開墨西哥城,她就在想念馬瑞歐,現在她為自己魯莽地趕走馬瑞歐而後悔不已。她應該自己和他說。她難過地猜測他會怎樣猜疑……這些想法深深地刺痛著她,她傷害了他……
她的胡思亂想被打斷了,因為她在下面的漁夫中看到了一個雪白修長的身影。路茜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心開始狂跳起來。她扶著欄杆,極力向前探,向黑暗中望去。的確,路茜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在那裡敏捷、優雅地閃動著。
但那不會是馬瑞歐,他被留在數百英里外的墨西哥城了,而且路茜還特意吩咐埃倫不要告訴他她們的去向。
穿白衣的人影從遠處向她窗戶所在的湖岸飄來。湖岸上射出的一片燈光照在他的身上,使人能夠看清楚。
那是馬瑞歐。
她探下身去,心就像一隻不知所措的鳥兒跳個不停。他就在她下面,他們之間只有十五英尺。
「路茜小姐,我終於找到妳了,」他用西班牙語說:「我知道,我會找到妳的。」
「但,馬瑞歐,你是怎麼……?」
「長途汽車公司告訴我,妳們到這裡來了。」
她看見他高興地笑著,雪白的牙忽隱忽現。「路茜小姐,怎麼妳一聲不響地就離開了呢?甚至沒有說一聲再見。」
她沒有回答。
「但我現在來了,我仍然為妳效勞。明天妳和我到湖上去,好嗎?在其他兩個女士醒來之前,就妳和我。湖上有月亮,我們還能看見日出。」
「好吧……」
「明早五點我來接妳,我會弄條船。鳥兒們還沒醒,我就會在這裡等妳了。」
「好吧……」
「晚安,我的小姐。」
路茜小姐回到房間,當她換上衣服躺到床上,她感到自己的手在顫抖。
直到凌晨,她還沒有平靜下來,直到窗戶下傳來低低的口哨,告訴她馬瑞歐已經到了,她感到自己仍在顫抖。
她飛快地穿上衣服,理理頭髮,披上件衣服,跑下樓去。旅店裡很安靜,沒人看見她穿過走廊,也沒人看見她順著斜坡來到馬瑞歐的船旁。
他抬起她的手,把它放到唇邊,然後輕輕地把她扶上船。
她沒有一點反對,就像神父將她引向每個人都要經歷的那個神聖之地。
馬瑞歐說得對,天上掛著月亮,是檸檬色的滿月。不透光的湖面上反射出一縷縷的月光。
路茜小姐坐在船裡,雖然很涼,卻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注視著馬瑞歐,他站在船尾,劃著船向湖裡深處劃去。他把褲子挽起來,一直到膝蓋以上。月光下他的腿強壯、粗野。他還唱著歌。
路茜小姐以前未曾想到他的嗓音如此優美。歌聲聽上去很甜,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憂傷。馬瑞歐注視著她,目光從她的臉向下移動,一直到她放在膝上的雙手。手指上那枚便宜的藍寶石戒指,在夜色中幽幽地反射著月光。
小船向多島嶼的湖心深處劃去,路茜小姐已經忘記了其他的一切,包括她身處何時、何地。閃爍的星辰和圓潤的月亮,她都已視而不見。她所感受到的只有一種深沉的寧靜,似乎這種幾乎難以覺察的感覺,要持續到時間的盡頭。
她聽到了馬瑞歐的聲音:「聽,是鳥兒們在叫。」
她聽到了這一群群島嶼中的鳥鳴,但目光所及的地方卻只能看到在天空中無聲息盤旋的禿鷹。馬瑞歐停下來,拿出他們的早飯。有牛肉,麵包,黃油,還有乳酪,他還帶了一瓶紅酒。
他用一把大折疊刀把黃油抹在麵包上,遞給路茜小姐。她這時才感到真的是很餓。她吃麵包,喝著紅酒。酒精進入到她的血液中,令她感到陣陣如少女般的快樂。無論馬瑞歐說什麼她都會發笑,馬瑞歐也在笑,他的目光也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們吃著早飯,就像蜜月中的夫婦。太陽漸漸取代了月亮的位置,把金紅色的光芒灑向湖面。在幾英里之內,她所能看到的只有禿鷹,還有就是遠處飄來的陣陣歌聲。
最後一片麵包吃完了,酒也喝完了,馬瑞歐又拿起槳,向湖心更深處劃去。他不停地劃,再不說一句話。
當她一看到那個島,路茜小姐就知道它是馬瑞歐所選的那一個,它看上去人跡罕至,也遠離其他島嶼,岸邊草長得很高、很密,就像島的流蘇。
他把船靠上去,草立刻將他們包圍起來,就像進入了另一個小得多的世界,他們自己的世界。他握住她的手,輕輕地說了兩個字:「來吧。」
她跟著他如同一個聽話的孩子。他找到一塊乾的地方,他為她鋪上一件衣服,讓她坐下。然後他緊挨著她也坐下來,將她摟在懷中。她能看到他的臉,離她很近,還看見他黑色的眼睛,似乎更近,還能感到他溫暖的,帶著酒味的呼吸。
她閉上眼,知道自從遇到馬瑞歐那天起,就註定會有的一刻就要到來。從教堂相遇的那一天起,幾乎每一件事都在暗示著這一刻終會到來。她能感到他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她的臉,還感到他的手握著她的手,握到了那枚藍寶石戒指。
她感到他撫弄著那枚戒指,他的手指都流露出那種傾慕。整個過程看上去很複雜,卻也並不多麼奇特。
他的手開始向上移動,他的手指移到她的喉嚨,輕輕地停下來,她沒有叫,更沒有感到恐懼。
他的雙手開始用力地收緊,他的嘴唇向她的嘴唇壓下去深深地吻著,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吻著。
馬瑞歐扔開沾血的折刀。他討厭看到血,為了拿到戒指得砍下一根手指,更讓他覺得噁心。
至於她手上那枚她母親的訂婚戒指他看也沒看。那枚普通、便宜的藍寶石戒指,幾個星期以來使他對其他任何事物都熟視無睹了。
他把衣服蓋在路茜小姐的屍體上。本來他想把她放到有草的水面下,但又覺得會飄浮出去,被漁夫發現。
這個島幾年也不會有人來,而真的有人來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看似乎永遠都在盤旋的禿鷹。
再沒有回頭看一眼,馬瑞歐向小船走去,劃向陸地。到岸邊之後,他把小船翻過來,讓它順水飄走。這樣,它就會一直飄到湖的中心地帶。
一個美國婦女和一個船夫駕船進入湖中。他們途中落水,都被淹死了。警察不會在這個巨大的湖中搜尋他們的屍體的。
馬瑞歐搭上一輛返回方向的運貨車。乘著這輛車,他也許就會在古德羅斯村了。
他想他的母親肯定會喜歡那戒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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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名將生死錄】吳起:行事極端的動機
相信就算不是軍事專業,還是會聽聞《孫子兵法》的大名。作為春秋末期的吳國將領,孫武因著他的著作,在歷代都享有盛名並到如今仍被紀念(尤其是那些有志於報考國軍軍職的青年,在猛嗑孫子兵法以求通過必備考科的時候,對於孫武絕對有著激情的問候)。
而就在春秋後的戰國時代,有一人也完成軍事著作,其經典程度曾和《孫子兵法》並駕齊驅,使太史公司馬遷將他和孫武併在同一個列傳中描述。那人名叫吳起,一個到哪都能帶來成功,可最終在哪都會面臨失敗結局的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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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定的誓言
吳起,衛國人,誕生於積蓄足有千金的富豪之家。可吳起不想當個單純的富二代,於是他年輕時就常在外追求官職,結果不但沒成功還花光全部家產,所以同鄉人譏笑他是個好高騖遠的敗家子。
其實戰國時代還有一個人的開局和吳起極其類似,那就是縱橫家代表─蘇秦,他也是散盡家財去追求官位但一無所獲,後來回到家鄉不但被鄰居恥笑,甚至連自己家人都極度輕視他,使蘇秦發出「妻不以我為夫,嫂不以我為叔,父母不以我為子」的喟嘆。而他後來的反應是認錯,在發出「是皆秦之罪也(白話翻譯:都是我自己的問題呀)」的感言後,開始發憤讀書,甚至不時刺自己大腿提醒自己要認真。
吳起面對嘲笑的反應則是……殺了30多位曾譏笑自己的人!由於犯了重罪,吳起決定出走他國,當逃犯的同時去繼續追求他心之所向的功名之路。離鄉前夕,吳起的母親趕來送行,看著淚眼汪汪的母親,吳起突然舉起胳膊,接下來狠狠地咬下,鮮血也隨即湧出。被嚇傻的吳媽媽只聽見兒子帶著果決的口氣說:「我吳起如果做不了公卿、國相,就絕不回衛國!」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離鄉的吳起後來拜當時有名的儒家學者─曾申為師,這是一個聰明的選擇,一方面這能擴充吳起的學識,另一方面,儒家是戰國時代的顯學(語出自戰國末期的學者─韓非所言:「世之顯學,儒墨也。」),所以加入儒家,知名度將會水漲船高,同時會有諸多前輩及同學相互幫襯,這對一心當官的吳起自然是極大的助力。
憑著本身的天賦及強大追求心,吳起逐漸獲得師門的重視,但故鄉卻傳來一個噩耗:「吳起,你的母親病故了。」
眾人原以為吳起會放聲大哭並且動身奔喪,誰知吳起表示:「我跟母親說過,做不了公卿、國相,就絕不回故鄉,所以只要告訴來人說我知道即可。」這個反應被曾申聽到,讓他當場大罵:「連母親死了都無動於衷,我沒有這種禽獸不如的學生。」隨即將開除吳起的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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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親亦可殺
眼看儒家是待不下去了,吳起果斷的轉學兵法,而且很快就獲得證明自己的機會。
當時齊國進攻魯國,魯穆公急需良將領軍抵抗,此時有人推薦:「主公何不以吳起為將?」魯穆公表示:「我也有意讓吳起領軍,但聽說他的妻子是齊國人,我擔心他可能會偏袒齊國呀。」
這話傳到吳起耳中,他立刻手刃妻子向魯穆公表示:「聽聞主公懷疑我,所以我徹底斬斷自己背叛的可能性,請主公任用吳起為將!」
眼看吳起做的這麼絕,魯穆公於是命吳起為將指揮,而吳起隨即大敗齊軍。穆公頗為得意的表示:「這吳起果然有本事,我沒看錯人哪。」結果旁邊的大臣立刻接話:「吳起以前殘忍的殘殺鄰里,後來母喪不歸而被曾申逐出師門,現在又殺死自己的妻子好獲得領軍機會。這樣的人,主公覺得能用嗎?」
此話一出,魯穆公頓時對吳起有說不出的厭惡,於是免去吳起的官職。眼看自己在魯國的仕途是徹底完蛋,吳起毫不猶豫地離去,前往下一個讓他一展所長好登上高位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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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勝名將
如果用現代環境比擬,魏國就是戰國時代的新創公司,不只資歷遠低於齊、楚、燕、秦這些老牌諸侯國,而且還位處土地富饒卻甚少險要地勢保護的四戰之地,這都讓魏文侯時刻身懷危機意識。因此魏文侯積極招攬人才,也因此吸引吳起這種胸懷野望的人士。
此時的吳起也算是頗有名聲的人物(雖然這裡是負面意義居多),對於他的投靠,魏文侯就問了他最為信賴的相國─李悝:「你怎麼看吳起這個人?」李悝秒回:「貪戀成名又愛好女色。」(現在大家知道吳起是怎麼名聞天下了吧。)可李悝又接著說:「可這人帶兵作戰的能力,比以前齊國的常勝將軍司馬穰苴還厲害。」一聽此話,魏文侯大手一揮:「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就用他為將!」
吳起激動了!他第一次遇到明知自己有毛病,然還肯全面授權的主君。於是他立刻放開手腳,展開他日後流傳後世的軍事才能,也就是練兵。
孫子兵法曾言:「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意思是:對待士卒若像對待自己的兒子一樣,就可以使士卒願與將領同生共死。)」吳起怎麼對待兒子我不清楚(而且從吳起老媽及老婆的案例……試問哪位敢當吳起兒子?),但他待兵方式只怕比許多父親對兒子都還要拼命。
首先他穿著和最下等士兵一樣的衣服,吃的伙食也與基層士兵相同,睡覺不鋪墊褥甚至拿樹葉當棉被,行軍時也不搭車騎馬而是和大兵們一樣扛著軍需徒步前進。
再來面對傷兵,他更是關懷到超出常理。最有名的例子,就是有位士兵長了惡性毒瘡,結果吳起直接用口替士兵吸吮膿液,為的就是用最溫和的方式把傷口徹底清乾淨。
吳起的所作所為,其實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要讓每個士兵感覺到被尊重。
說到此處,大家可能會覺得:「尊重人很好呀,吳起棒棒!」那我想告訴大家春秋戰國時代幾個感覺「被尊重」的案例。
春秋晚期,吳國的公子光以最高級門客的待遇厚待專諸,並且把專諸的母親當成自己母親一樣的敬重,結果專諸願為公子光執行自殺式襲擊,用一把魚腸劍暗殺光子光的政敵後,自己則被大卸八塊。
同樣是春秋晚期,豫讓覺得智伯以「國士」的規格尊重他,所以當智伯被政敵殺死後,豫讓想盡辦法的復仇。多想盡辦法呢?第一次搞暗殺,他把自己搞成一個清理茅坑的罪犯,甚至就躲在茅坑附近準備掛掉對方。第二次搞暗殺,豫讓在身上塗漆讓皮膚長滿惡瘡,又吞木炭使自己聲音變得沙啞,之後偽裝成乞丐準備掛掉對方。
時間來到戰國時代晚期,主角是鼎鼎大名的荊軻。他之所以願意執行明知不可能完成的綁架秦王任務,一方面是因為燕太子丹無所不用其極的厚待,另一方面則是回報當初認可他能力的推薦人。
說了以上幾個故事,老ㄕ是想告訴大家,在春秋戰國時代,感覺被尊重,通常就是準備用命來回報被賦予的期待。因此前面那位被吳起吸膿液的士兵,日後在戰場上是拚死往前,甚至深陷敵陣都不肯稍微退卻,最終直接跟敵人拚到同歸於盡。然後吳起底下的士兵,各個都是如此。
寫到這,我自己都開始頭皮發麻,這可是幾萬個隨時要跟人玩命的殺人機器
事實上,吳起訓練的精兵,之後在魏滅中山國的戰役中表現極為亮眼,這也更讓魏文侯確信吳起的軍事才能,於是他決定:「命吳起攻略河西之地。」
所謂的河西之地,是指今日山西、陝西兩省間黃河南段以西的地區。在戰國時代,河西地區是韓、魏、秦三國交界的戰略要地,誰獲得河西,就可以封死另外兩個的發展動線,所以該地的戰事特別激烈膠著。
但這一切都隨著吳起而改變,因為在他獲得魏文侯受命後,只花了大約兩年時間就將河西之地完全攻略。也就是在鎮守河西地區的期間,吳起做了一個戰國史上極為著名的軍制改革,那就是成立「魏武卒」。
所謂的武卒,必須能穿著全副甲冑(包含頭盔、胸甲、背甲、甲袖、甲裙、脛甲,材質則是頗重的青銅),攜帶主武器─戈、副武器─劍、遠程武器─弩(順帶一提,拉開這弩必須用上360公斤的力道),背負箭矢50支及三天的口糧,並要在半日內跑完41公里。
光聽就覺得這批武卒各個都是猛男吧?但武卒之所以劃時代,不是因為他們的體能要求標準很高,而是因為他們是戰國時代最早期的公民兵。
從西周乃至東周的春秋,戰爭的主力是駕馭戰車的貴族。雖然平民也會以步兵的身分投入戰鬥,但那時的步兵通常只負責跟在戰車的後面,一來負責看住戰車防禦最弱的正後方、二來負責在戰車打贏後幫忙撿尾刀。正因非戰鬥主力,平民鮮少接受專業的軍事訓練,同時也隊會破壞生產及打擾農務的戰爭興趣缺缺。
魏武卒對體能的高度要求,固然是戰鬥力的保障,但真正激勵魏武卒戰意的關鍵,是吳起承諾:「只要通過選拔,每一個魏武卒都可以獲得房地及田產!」這下平民們可是兩眼放光:「當兵有錢領?還有不動產?這不是脫貧的大好機會嗎?快讓老子加入!」這讓平民與國家利益綁在一起,使軍隊獲得遠超以往的對國向心力。
重點是,吳起之後還建議魏侯:「以後在廟堂設宴,最好設三個等級;立上等功者坐前排,用上等酒席和貴重餐具;次等功者坐中排,酒席、餐具要比上等功差;無功者坐後排,只有酒席而沒有貴重餐具。宴會後,則派人按功勞大小賞賜有功人員的親屬,對陣亡將士的家屬,則每年提供慰問及撫恤。」吳起的這個舉動,就是在跟軍隊表示:「想晉身上等階級?獲得榮華富貴及名聲威望?行!你肯拼命、能立功,全都大大的有!」
如此徹底利用利益及社會尊嚴刺激將士,效果也是猛烈的顯著。西元前389年,秦惠公出兵號稱50萬攻打河西地區的陰晉。魏國士卒一聽到消息,不等命令發佈就自動全副武裝準備抗敵。看著眼前殺氣騰騰的部隊,吳起高聲道:「誰還沒立過軍功?我帶你們建功立業!」數以萬計的士卒瞬間戰意沸騰,:「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跟隨將軍建功立業!」之後,吳起以5萬多人兵力大破秦軍。吳起鎮守河西的任內,寸土未失,並且將秦國徹底困死在西方完全無法和魏國抗衡。
(順帶一提,日後促使秦國戰鬥力爆棚的商鞅變法,其中的軍事改革很大程度就是借鑒了吳起的措施。因此可以說:只有學習吳起才有機會超越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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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將入相
在魏國建立蓋世功名的吳起,之後迎來人生的又一轉折。
那年,知人善任的魏文候過世,由魏武侯繼位後。當時很多人覺得吳起有機會成為魏國國相,但魏武侯卻任命齊國貴族─商文為擔任國相。
前面提到很多次,吳起這人對功名的慾望是非常強大的,這樣的結果自然讓他心懷憤恨,所以他跑去跟商文說:「我想跟您比功勞,你行嗎?」
商文落落大方地說:「好呀。」
吳起:「統率三軍,使士兵樂意為國死戰,並讓敵國不敢圖謀侵犯。這您能和我比嗎?」
田文:「我不如您。」
吳起:「管理文武百官,讓百姓親附並充實國庫的儲備。您能和我比嗎?」
商文:「我不如您。」
吳起:「拒守河西地區,使秦國不敢侵犯,並讓韓國、趙國服從歸順。這您能和我比嗎?」
商文說:「我不如您。」
話講到此處,吳起盛氣凌人地說:「這幾方面您都不如我,那您說說為何您的官位卻在我之上?」
商文從容地回答:「國君剛即位並且年紀輕,此時大臣及百姓都人心惶惶。在這個時候,是把政事託付給您?還是應當託付給我?」
這個回覆讓吳起啞口無言。的確,他的才能人盡皆知,但此時的魏國需要的不是進取,而是先求權力過度間的安定。所以需要有一個威望足夠的人物鎮住場面,還他吳起卻是著名的有才無德,在官場上混到了人見人嫌的地步,又怎能調和人心呢?
沉默許久,吳起說:「應該託付給您。」
商文說:「這就是我官位比您高的原因啊了。」
雖然商文讓吳起的晉身吃鱉,但吳起的才能依舊亮眼,魏武侯期間,吳起繼續領軍擊敗東方的齊國,再次確立魏國在戰國獨霸的態勢。
另外有次魏武侯巡視河西地區時,當他說出:「能掌握河西地區的天然險峻,我們的國防想必很堅固呀。」吳起卻說:「君侯的言論可是蘊含亡國危機呀。過往歷史有多少政權掌握了天然險峻,但最終都被人討伐,可見河山險固不足依靠,霸業也不因山河險固而誕生呀。」魏武侯聽完也表達對吳起觀點的贊同,可見吳起獲得新國軍的認可。
所以當商文過世,新的魏國國相上台,這位新國相畏懼吳起的才能會威脅他的地位,於是他故意先對魏武侯說:「魏國國土太小,像吳起這樣心高氣傲之人,可能留不住他。君侯何不讓公主下嫁給吳起?如果他答應,那就表示吳起願意長期留在魏國發展;如果他拒絕,那就證明他心已經不在魏國了。」
同一時間,新國相邀請吳起及公主到家中做客,而且新國相故意在宴會中惹怒公主,公主忍不住當場破口大罵,這就讓吳起心中厭惡。
於是當為魏武侯詢問吳起:「將軍是否願意娶公主呢?」回想公主的惡言惡行,吳起婉言拒絕,結果就中了新國相的挑撥之計,從此喪失魏武侯的信任。
眼看發展無望,吳起再度起行,這次他投奔的目標視戰國第一大國─楚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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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起變法
楚國在春秋戰國歷史上,是一個表現很「謎」的國家。
你說它不強大,它可是吞滅數十國,並且地廣資源多,這龐然巨物連春秋霸主齊桓公組織多國聯軍後,都不敢直接武力相拚。可你說楚國強大,除了楚莊王時期曾真正的稱霸天下,其他時候面對大國的戰爭多以失敗告終,像是春秋時,面對北方強權的晉國曾被擊敗三次,另外面對南方興起的吳國,竟也被打到首都被破的亡國危局。
楚國之所以表現落漆,其中一個原因是國內貴族的勢力太大,導致大部分楚王的號令無法確實傳達,而且這票擁有既得利益的貴族還常干擾楚王的改革意圖。比較有名的例子,就是孔子周遊列國到楚國,當時楚昭王曾想給予孔子一塊地方實驗新政,將來好放大到全國實施,結果楚國貴族就說:「孔子如果真的才能,然後又擁有不小的土地,那他將來會聽楚王的號令嗎?」這句話就讓楚昭王可能的改革不了了之,由此可見楚國暮氣沉沉,這才不時被強國擊敗。
此時楚國的君主是楚悼王,他聽到吳起來到楚國,那可真是高興壞了。
「吳起到任何一個國家,那個國家就強大,如今到楚國,寡人可不能放過這個人才。」
於是楚悼王宣布:「命吳起為令尹!」
此話一出,眾人大驚,甚至連吳起都驚。因為楚國的令尹,就是其他國家的相國,也就是說吳起終於獲得僅在一人之下的第一高官地位。
故事看到這裡,大家應該也明白,你給吳起越多激勵,吳起就越玩命的要證明自己的價值。於是吳起立刻在楚國進行大規模的改革,也就是後世所稱的「吳起變法」。
吳起的改革內容大致為:
1. 制定成文的法律,並要求人人遵守
2. 如果貴族是承襲三代以前的功勞,那就要取消爵位及賞賜
3. 裁減冗官並削減官吏俸祿
4. 禁止私人請託去獲得官位的陋習,要做官就要獲得新法設立的功勞才行
5. 將楚國首都的防禦加固兩倍
不難看出,吳起的改革就是要整肅貴族,並且透過法律強化楚王權威,另外讓有才能之人獲得晉身的機會。
改革的結果也很顯著,楚國之後擊敗了戰國首強的魏國,再次讓各國回憶起楚國強大時的恐懼。
可如此打擊既得利益集團,吳起豈能不招人怨?事實上,不只貴族恨透了他,估計是施政過於猛烈,像是負責將楚國首都加固的首都住民也對吳起心懷怨意。
但有人怨,就有人爽,這個爽人自然是掌握大權並趕到大國崛起的楚悼王。所以楚悼王始終力挺吳起,這暫時壓抑住表面化的衝突,卻醞釀出日後更極端的反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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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死反撲
西元前381年,楚悼王去世。這消息剛一傳出,楚國貴族立馬糾團要掛掉吳起。
當時貴族部隊用弓箭攻擊吳起,被偷襲中招的吳起眼看自己這次是將毫無生機,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並決定:「我死,也絕不會讓我的敵人好過。」於是他衝到楚悼王的停屍處並趴在楚悼王屍體上,貴族部隊追上吳起,之後亂箭齊發將吳起一舉斃命。不過這陣攻擊,連帶讓楚悼王的屍體中箭,而根據楚國法律:傷害君王屍體者將被誅三族,所以等到新王繼位,立刻下令將射中楚悼王屍體的人全部處死,於是有七十多家慘遭滅族。吳起直到生命中的最後時刻,仍能假他人之手,完成自己計算精密的謀略。
老ㄕ一己之見
後世人對於吳起褒貶不一,但有一個評語相信是所有人的共識,那就是:「此人有才無德。」
敗家、殺鄰里、殺老婆、不奔喪,一切只求上位,他的狼性有目共睹,但絕大多數人都無法接受,形成他大起大落的一生。雖然不排除這世上有人天生性格扭曲,但老ㄕ認為吳起的「無德」,很大一部分是時代環境下的逼迫造成,之所以如此說,還要回到吳起的出身。
文章最一開始,我提到吳起出生富有之家。但注意,富有不代表有權有勢,如果吳起家族頗有權勢,那他何必老是外出求官呢?所以合理的推斷:吳起可能是商人之子(或是商人的後代)。
相信很多人都聽過「士農工商」這古代四民的分類,出處則是源自春秋時代的管仲著作─《管子》。請注意,商人的地位處於末端。
之所以如此,在於古代社會生產力不足,糧食來之不易。直到西漢時代,在《淮南子》都有:「三年耕而餘一年之食,率九年而有三年之畜…(中略)…國無九年之畜,謂之不足」的字眼,那就不難想像在更古早的春秋戰國,糧食的生產及確保是更加不穩定。,所以「農」之所以僅次於貴族階級的士,就在於他們是生產糧食的主力。
商人可就不同,《管子》提到商人的特質是:「與時逐」、「樂觀時變」,意思是商人士利用時間差來賺取利益,而其中一個時間差,就是農家每年收成前夕,存糧幾乎耗盡、新糧未能採收,這是商人借貸營利的最好時機。問題是:這很容易打擊農家的生產力。
所以古代社會一向看低商人地位,這其實相當現實,因為這階級的人不務本業(也就是糧食生產),還有可能威脅農家。戰國初期的商鞅變法,就極度打壓商人,展現重農輕商的思想。試問:如果吳起是商人之子,那大環境對他友善嗎?
如果吳起的本性是老好人,那或許他會繼承家業好延續富有生活,問題是:偏偏吳起是有追求的人,而他追求的,其實也是前面我提到,在古代社會最在意的一個精神所需─尊重。如此或許就能解釋,吳起為何那麼無所不用其極的追逐功名,特別是在能力明顯不如他的商文擔任國相時出來嗆聲,因為這是一個底層人士往上爬的辛酸奮鬥。
但這不表示我認同吳起的所作所為(除了好色,這個所有爺們都該有的原罪),事實上,太史公曾批評吳起:「能做的未必能說,能說的未必能做。吳起向告訴魏武侯:『憑藉地理形勢的險要,不如給人民施以恩德。』但他到楚國執政卻因刻薄、暴戾、少恩葬送了自己的生命。」這說明,吳起在楚國的改革其實可以有所調整,而這樣的調整是他自己也認同的,但他卻選擇最迅速卻得罪絕大多數旁人的方式,為的是證明自己有實力。
可嘆啊,吳起。是時代把你逼成如此?還是你自己天性才走到這般地步呢?
圖片為:三國志14的吳起
話說我雖然不是介紹三國人物,但我也引用三國志14不少古代武將的圖片,這也算是幫忙做了宣傳吧?遊戲公司,難道不給我個紅包感謝一下?就算不給紅包,新出版的威力加強版DLC也可以免費讓我使用,算是意思一下也好嘛。
不過......光榮!你不是說這次沒有威力加強版嗎?現在又是怎樣?座公司不可以太暗恥呀!
高漸離葉公子 在 alex lam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近年摩登的新式酒店數之不盡,保留傳統風味的卻寥寥無幾。於11月正式座落京都三條通的新酒店「nol kyoto sanjo」,改造自日式傳統建築「京町家」,木造的房屋完美融入古色古香的京都。由於酒店的前身是清酒品牌「金鵄正宗」的店舖,只要入住酒店的旅客均可在指定時段內免費享用「金鵄正宗」的人氣清酒,更有酒店職員作專門介紹。免費清酒並非期間限定,不怕疫情過後會錯過品酒的機會!除了免費清酒,「nol kyoto sanjo」的選址三條通曾經是京都中心街,非常方便。無論是喜歡品酒抑或熱愛京都古典文化的旅客都十分建議疫情平復後到此一訪!
「nol kyoto sanjo」的住客專用「町家貴賓室」曾經是清酒品牌「金鵄正宗」的專賣店,木造的「京町家」店面古典風情四溢。「京町家」的建築特色是它較窄小的入口和「京格子」組成的窗戶。由平安時代起流傳的「京町家」建築,現時已因各種原因逐漸沒落,「nol kyoto sanjo」以酒店的形式使這個傳統遺物得以承傳,並將其推廣至全世界的旅客。為了更大程度存留「京町家」獨特的建築風味,酒店請來了馳名京町家改建設計師魚谷繁礼先生為酒店的改造作構思,使旅客可以在典雅的貴賓室裡仔細品嚐最地道的清酒。由下午5時起至晚上10時,酒店會為旅客提供品酒服務,羅列了「金鵄正宗」馳名的純米大吟釀、純米吟釀和特別純米的一系列清酒,更有使用了紅酒酵母釀製而成的特別純米酒BONITA。對清酒不熟悉的客人,則可邊與職員討論,邊找出適合自己口味的清酒。
穿過住客專用「町家貴賓室」便是客房。迎來室內設計師橋本夕紀夫先生,整個「nol kyoto sanjo」走高尚雅致的設計風,共有3款風格、48個客房。三款風格的客房分別是可住2人的「Tsuboyu Superior」、可住1至4人的「Tsuboniwa Suite」和「Hibaburo Deluxe」,後兩者更有和室於房間內,為住客提供了廣闊的活動空間。所有客房均選用格調高尚、經歲月洗練的素材製造而成的傢俱,配上檜葉木製造的浴桶或風呂和常用電器,如微波爐、洗衣機等,標準客房更設有廚房,務求為客人帶來在三條最舒適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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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居四通八達京都中心 多樣化豐富行程體驗
「nol kyoto sanjo」的選址三條通曾經是京都的中心街,鄰近地區有各式各樣使用本地生產的食材的咖啡店和餐廳供選擇。除此之外,來到京都一定少不得換上一身和服,配合三條通新舊交替的街景,仿佛置身從前的日本。距離酒店7分鐘路程便有一間名為「着物Rental京裳庵」的和服租借店,旅客穿上和服慢步京都後,只要是「nol kyoto sanjo」住客,可直接回酒店後再換回便服,節省更多時間遊京都。酒店亦與京都觀光勝地錦市場相近,使旅客規劃行程時更自由。至於希望更悠閒地感受京都,喜愛慢生活的遊客,酒店亦提供食物送上門的服務(另外收費),即使戶不出足也能大飽口福。西餐可選歌舞伎者御用的咖啡廳,和式則可選以蔬菜為主的健康菜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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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市中京區堺町通姉小路大阪材木町700號
由JR京都站:
乘坐京都市營地下鐵「烏丸線」,至「烏丸御池站」下車,由5號出口步行5分鐘
由關西機場:
乘坐Limousine巴士到京都站下車,轉乘京都市營地下鐵「烏丸線」,至「烏丸御池站」下車,由5號出口步行5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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