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那個一直都記得,而且被深深影響著的孩子嗎?】
很多長輩(甚至有些同輩)在提供一些明顯不尊重孩子的教養建議時,很習慣把「哎呀小孩一下就忘了」或是「小孩根本還不懂啦」掛在嘴邊。
我每次聽到這幾句話我就起肚爛,因為我就記得。而且我花了很多年才明白,那些大人覺得「小孩子沒關係啦」的應對方式,對我造成的影響,不只是「我不高興」而已。
大約四歲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搬出阿嬤家自己住。我對新家其中一個清晰的記憶,是每天早上在陽光普照的大房間醒來,發現只有我一個人在家,瞬間瘋狂大哭。
那時我有上幼稚園,也有印象放學之後有陪讀姊姊來帶我。所以合理的推測是,有人會來帶我去上學,但是這個人到達我家的時間,比我母親出門上班的時間晚一些,母親認為反正我還在睡很安全,就安靜出門,讓來帶我上學的人把我叫醒。(我不記得是誰來帶我,而爸爸的上班地點遠,更早以前就離開了。)
我還記得早上醒來,發現自己被「丟下」時,心裡非常憤怒。大哭大叫手腳瘋狂踢打,但是家裡沒有人,再怎麼激烈表達也沒人知道。我也還不會看時間,天曉得到底抓狂了多久。也許沒有真的很久,至少在來帶我上學的人進家門以前就結束了,因為我沒有被任何人安撫的記憶,也沒有大人提過他們知情。我還記得邊哭邊打床鋪的時候,一直告訴自己:「等大人下班回來,我要對他們吼叫!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有多壞!!!」
很遺憾的是,孩子確實很快就忘記了。出門上了學,唱唱跳跳吃完點心,回到家睡午覺,看個電視或是玩個玩具,等到爸媽回到家的時候,早上的事情根本就被拋到天際去了。一直要等到隔天早上醒來,又發現自己被獨留在大得可怕的屋子裡,才一邊尖叫一邊氣大人為什麼這麼壞,一邊也氣自己為什麼這麼笨,錯過「讓大人知道他們很壞」的機會。
我曾經嘗試用自己的方法「解決」這個問題。我在崩潰之後的冷靜期想到,只要我早點起床,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我醒來的時候還會有人,我可以跟媽媽或是爸爸說再見,甚至有機會可以跟他們吃早餐。然而,我盡了最大的努力,也只能做到聽見媽媽把門關上的那一聲「喀喳」的瞬間從床上跳起來,衝向玄關,最後用力拍打又冷又硬的鐵門崩潰大哭。
不知是大人後來有了不同的安排,還是我逐漸「習慣」了這種場面,總之我的分離焦慮,在無人知曉其存在的狀況下默默消失了。
既然我清楚記得這個經驗,我當然一向反對「偷偷溜走」的處理方式,因為小孩就不喜歡啊,就算之後情緒會緩和下來,但是為什麼要刻意讓孩子經歷那種崩潰?然而,後來發生一件事,才讓我明白當年的「被丟下」對我的影響,完全不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婚後的第一年,我們住得離傑克的老家非常近,就在同一個社區。傑克家的相處模式很習慣隨時招喚孩子來幫忙,例如「換個燈泡」,「搬一下家具」,「檢查一下印表機」,或者是「到菜市場接一下媽媽」等等。這個習慣在婚後並沒有改變,而傑克也因為距離很近,覺得「去去就回來」,所以時常接到電話就直接出門,而我會等到要找他的時候才突然發現我是自己一個人在家裡。
老實說滿不是滋味的,但是我也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因為我確實也知道他不在家八成是去幫小忙了,要打電話質問他怎麼不說一聲也很奇怪,刻意要他每次離開都跟我報備好像又小題大做。我就這樣覺得心裡不舒服,但是沒有強烈施壓要求改變現狀。
某個週末吃過午餐,也許因為天氣涼爽,一陣倦意襲來,我就跑到房間去睡起午覺了。醒來的時候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整個家異常寂靜。我喊了傑克幾聲,沒有回應。我莫名緊張起來,傳了訊息問「你在哪裡」,沒有回應。我打電話過去,語音信箱,再打,語音信箱,再繼續打,語音信箱。我跳下床檢查了家裡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房間,在確定家裡真的只剩下我的那一刻,我的心裡突然承受不住,有什麼東西整批整批的垮下來。
我突然湧起想要毀滅什麼東西的衝動,奔回房間,把櫃子上所有的東西都掃下來,把抽屜拉出來,東西全部倒在地上,到衣櫃去把衣架上的衣服扯下來丟在床上和地上,最後把自己鎖在浴室裡面尖叫和大哭。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我一向是一個冷靜的人,就算在盛怒的時候我都可以維持穩定的態度和音量。傑克踏進房間時當然被嚇傻了,他拼命敲著廁所的門問我到底怎麼了,要我出來,而我在裡面不斷地尖叫:「你是壞人!!!你是非常非常非常壞的壞人!!!」
當我聽見自己到底在喊什麼的時候,我醒悟過來。我不再尖叫了,但是眼淚開始不停地流。我把鎖住的門打開,走出去,對著一臉急瘋的傑克說:「沒有人在家,都沒有人在家,為什麼沒有人覺得需要告訴我?覺得需要跟我說再見???」說完,我跪在地上像一個孩子一樣大哭。
當年的那件事我跟傑克說過不少次了,但是一直到那天,我才明白那個經驗,其實硬生生在我的心裡鑿出一個洞,只是因為事隔多年,洞口被掩蓋掉了。直到出現一個極度相似的情境,才被一腳踩穿,流出裡面的膿血。
原來多年以來,我一直自豪自己「用電子錶的鬧鐘就可以被叫醒」,並不是因為我擁有過人的聽力,而是一個後遺症。在那之後我再也無法容許自己完全睡著,一定會保留一部分的自己,留意「重要」的聲音。
那個下午,在我像個幼童一樣一邊哭一邊大罵「所有的大人都是壞人」之下,逐漸恢復平靜。我們一邊繼續聊著當年那件事的細節,一邊把爆炸的房間恢復原狀。很奇妙的是,在那天過後,我就不再介意傑克的「不告而別」了。
為什麼?
傑克認為,我不再因為這件事情抓狂,是因為那之後他盡了全力做到「報備」這件事。我非常肯定他這方的努力,但是我很清楚他真正幫助到我的地方,是在我崩潰的當下,沒有做出多餘的干預,就只是跟著我在現場,讓我不斷的哭,不斷發洩,不斷說話,直到那些當年希望被人聽見的聲音都被傳達出來為止。
講了這麼多,到底是要說什麼呢?
第一個,我只是想要分享我自己其中一個經驗,來反駁「沒關係」和「孩子不記得」這件事。
第二個,原來,能夠平靜地跟別人轉述某個經驗,不代表這個經驗已經不會觸動我了,有時可能表示有很可怕的東西藏在後面,我一直沒有去看。
第三個,如果整個傷口被掀開來,也許被伴侶,也許被孩子,真的非常可怕,但是其實是好轉的契機。我自己的經驗是,找一個信任的,願意安靜聆聽的人好好聊聊,或者是跟自己聊聊,平靜會慢慢地回來的。那之後,我們會有機會自由,真正避免用相同的方式對待孩子。
以上,寫給有類似經歷的你。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0萬的網紅飲食男女,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啪」,指頭離開電燈掣一刻,天花上的白光徐徐亮起,照耀了整個廚房。 似乎還未夠明亮,「撻」、「撻」、「撻」,扭開了三個爐頭, 明火熊熊升起,燒紅着三個大小不同的鐵鍋。光猛不了多少,倒是換來輕煙若霧。 炊煙由輕柔漸轉為濃烈,直闖到廚房外,甚至穿出了半垂的鐵閘。 怎麼說,那白煙裏摻雜着一股氣味,濃郁中帶...
鬧鐘響 電話 會掛 掉 嗎 在 Miss Nancyelle 南西大爺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大爺挑戰天天寫字 Day 21
(今天繼續寫小說,寫在喃喃自語後)
「只要持續21天做同一件事,就能成為一個習慣!」你一定聽過這句話吧。
我一直是這句話的粉絲,畢竟我這種射手座個性,任何情況下的持之以恆都是難事。但這次天天寫字挑戰,居然就這麼騰雲駕霧、恍恍惚惚來到第21天,還是覺得又神奇,又感激。雖然過程中不乏廢文,但謝謝你們一直都在,讓我有持續挑戰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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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陸續有人敲碗我正在寫的小說很久沒更新,也有反應之前的排版方式很難找到前一篇,所以這一篇來試試新的方式,看看大家閱讀起來是否舒適些。等著聽你們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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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每四、五個篇幅,我會合併為一篇,讓喜歡讀長文的人獨得暢快些。
以下就是1~4篇,前面讀過的歡迎直接跳到最下面的▪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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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
▪ 1 ▪
有天起床,拉開窗簾,窗外的天好像特別亮,秋風瑟瑟,萬里無雲。看了看時鐘,上班又要來不及了,趕緊梳洗更衣,選了中性的木質調香水,一路恍惚地抵達公司。
突然聽到遠方的小會議室傳來了激烈的爭吵,看來是剛報到不到三個月的那個女生,又跟行銷主管起了衝突。我是不理八卦,獨來獨往的類型,公司的風花雪月、派系鬥爭與我無關,我只需要一份穩定的薪水。
我中午喜歡獨自吃飯,下了班喜歡自己回家。我不抽煙,所以少了很多到頂樓社交的時間,省力省心。「那個女生太強勢了,其實就留個面子給主管嘛,她都快50了,人生只有工作,難免情緒特別多,給她一點理解,很難嗎?」公司裡最愛當和事佬的A,這麼說道。
我多想把耳朵關起來,那些流言蜚語與我何干,但工作戴著耳機給人觀感不佳,基本的人際禮儀我還是懂的。
「但工作這種事,該據理力爭吧。如果什麼都講理解、講人情,那效率在哪裡?」美國回來的K說。「我看她是做不久了,開個賭盤吧。」愛看熱鬧的P語帶諷刺地說。
我們的辦公室其實很美,極簡主義,四面採光、大片清水模、擦得光透的玻璃隔間,每個人的座位被要求整理得乾乾淨淨,雖然也營業了7年,卻總是像一家剛開幕的設計公司,獨缺門前難看的祝賀植物。當時來面試的時候,不得不說,這個簡單漂亮的辦公室是我選擇進入這家公司的重要因素。
「碰!」會議室的門被大力推開,力量大到感覺玻璃要被震碎了。全公司的視線都投到了遠方的她,她手裡抱著整疊的文件,眼神表情滿滿怒氣。
「莫莫!妳進來我辦公室!」行銷主管突然叫到我的名字。我最討厭的,就是成為焦點,這個瞬間我幾乎羞愧到極點。但我心裡想著:「這個女生的事跟我有關係嗎?我們沒有合作的項目啊?我連跟她講的話都不超過10句。」懷著滿腦疑問和莫名成為焦點的羞愧感,我低著頭快步走進了許姐的辦公室。
許姐說:「這個case換妳跟。韓國廠商要求一起吃飯應酬,那個Zoey就氣成那樣。有一點社會經驗嗎?」
我很想把我的午餐全部吐在她的桌上,表達我的不滿,但我忍住了。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試圖在臨死前做一些反抗,說:「許姐,我現在手上兩場活動都蠻趕的,我下了班都還把事情帶回家做。我怕萬一要應酬,會壓縮到我的加班時間,加上目前兩場在我手上,再多一個案子,我實在沒信心都做得好。」我皺著眉頭,把眼睛擠成無辜的形狀,但我如果真有點勇氣,真想推開許姐後面的那扇玻璃窗,直接從15樓跳下去。
「我派個人幫妳如何?唉,說到這個Zoey,我當初看她青春洋溢、充滿活力和野心,想說公司多個這樣的新血應該很健康,沒想到這麼麻煩。被她搞到兩個客戶都快掉了,我快頭痛死了。我真後悔當時⋯⋯⋯」
我突然聽不見許姐的聲音,用力搖了搖頭,整個世界天旋地轉,許姐沒有停止說話,但眼前的她離我越來越遠。我用盡全身力氣抓著彷彿漂浮著的座椅,「天啊這是恐慌症嗎?」我心裡想著。
睜開眼睛,我醒了過來。那是一場夢嗎?那是一個安靜的午休時間,我其實很不喜歡趴在桌上睡午覺,從小就是。我不喜歡很將就地趴著,既不舒服也不放鬆,感覺只是一個無聊的儀式。但可能真的太累了吧,身體心靈都好累,昨天也沒有特別晚睡啊?我起身走向洗手間,卻被鏡子裡的自己嚇了一跳,我頭髮怎麼短了這麼多?今天早上梳頭的時候還覺得頭髮終於長過了肩膀;等等,我今天出門穿的是這一套衣服嗎?
走到茶水間想沖杯咖啡醒腦,背後傳來了同事的腳步聲,逃不開。「ㄟ莫莫!妳知道今天整個下午許姐都要面試新人嗎?聽人事部的說,有10個人要來面試,不知道會找怎麼樣的新人?許姐好像想找男生職員,她說⋯」J話還沒說完,手機響了,用手勢示意我等等再聊。
我拿著咖啡走回座位,頭痛欲裂。有個女生朝我走了過來,穿著合身的白襯衫和及膝窄裙,踩著一雙尖頭平底鞋,臉上掛著淡妝,表情很是自信,開口問我:「您好,我是來面試的,請問要在哪裡報到?」
我心裡充滿疑惑,這不是已經上班快三個月的Zoey嗎?她還要面試?我還來不及答覆,櫃檯行政向她揮了揮手,她對我輕聲說了謝謝,便往門口走去。
午休時間剛好結束,到外頭用餐的同事們魚貫步入,P湊到我耳邊問:「剛剛那個女生是來面試的嗎?妳看到了嗎?」
我望著Zoey的背影,在夢境和現實間徘徊,我回到過去了嗎?還是我剛剛在夢裡去了未來?
—
▪2▪
我覺得有點累。但不論我究竟在夢境中去了未來,或者在那個時刻回到了過去,喜歡的討厭的人都還活著,這個世界依舊運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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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壁上的時鐘,指針即將來到18:00,我開始收拾包包,準備下班。我通常會稍微加點班,至少等三分之一的同事先下班,我才會離開,堅持演好演滿我的認真合群,但今天真的累了。
我坐上18點15分準點的公車,腦袋還是昏昏沈沈。下班的公車是一個很特殊的場域,集合了所有人累積了一日的疲勞、倦怠;卻也同時乘載著其他複雜的情緒,有人興奮期待著晚餐約會,有人為了應酬倍感壓力,有人想孩子、想狗、想貓,歸心似箭;也有人餓了一天,滿腦滿腹的食慾,或者其他的慾望。總之那裡才是真實上演的人生,下了班,才開始每個人精心設計的扮演和追求。
我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座椅,那是我最喜歡的位置,可以不被觀察,又能盡情窺探整車的人生故事。我常常想,如果我不是個為了五斗米折腰的上班族,我應該能成為小說家,或者漫畫家,但也不是特別出色的那種,頂多餬口吧,畢竟我始終欠缺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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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螢幕突然亮了起來,是Z傳來的訊息:「下班了嗎?我到餐廳了。」我足足停頓了大約10秒,等等,我們不是分手了嗎?三個月前,我們已經徹底分手了啊。
—
從學生時代到現在,這個分分合合卻始終原地踏步的緣分,像個買了十幾年的洗衣機,難看的顏色,有點髒有點舊,啟動的時候,總發出很沈重的噪音;但還能運轉,衣服也洗的算乾淨,所以一直捨不得丟。電視廣告裡的新型洗衣機,總是光鮮亮麗又那麼高科技,我怕貴,怕我不會用,更懶得學。
我們分手了三次,也復合了三次。沒有一次是外遇導致的,但每次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個性啊、價值觀啊、對未來的規劃沒有共識等等。老實說,我也檢討過自己,為什麼每一次復合的原因,都是寂寞?
我是對自己相對寬容的人,我不喜歡獨處,更厭惡寂寞,於是分手後的夜裡,只需要一部愛情電影,某段和朋友的對話,或者只是幾杯紅酒的催化,都能把我變成一個意志力非常薄弱的人;而他,是個平凡的好人,心腸總是軟綿綿的,我的簡訊、我的電話、我的舉棋不定和膽小懦弱,他總是概括承受,於是復合像是我丟他撿的低俗遊戲,一直玩不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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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早下了車,轉搭捷運,前往那個熟悉的景觀餐廳。今天是我們相識11年的日子,我們不慶祝交往紀念日,而慶祝相遇紀念日,不是因為分合太多次;而是我們都覺得17歲的時候,如果我們任何一方選擇不出席那場社團活動,我們永遠只是陌生人。
但我總偷偷以為,慶祝相遇,單純因為那是整段感情裡,最美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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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就看到 Z,隨性的髮型、不合身的西裝,還有那條灰色的窄版領帶。我一路看著他,緩緩走近,像電影運鏡一直由遠拉近,我好像很久沒有這樣看過他了,都忘了他曾經很好看。代表學校拍過招生的宣傳照,還拍過幾支電視廣告,然後用那些辛苦賺來的錢,帶我去環島。
「今天想吃什麼,好像有新菜單。」Z的聲音很溫柔,我想起以前,他問我最喜歡他什麼的時候,我都會說,我最喜歡你的聲音。「你決定吧。我們今天吃點不一樣的。」我按耐著內心的種種疑問,揚起嘴角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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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起來,如果我在夢境中去了未來,那分手就只是夢的一部分;但如果其實我回到了過去,那現在的我們仍然還在一起,而分手應該就在我們吃完晚餐,走路回家的時候會發生。
前菜、主菜、甜點,我們勉強地完成了慶祝相遇紀念日的儀式。也許 Z 覺得一點也不勉強,因為他看起來真的很開心。他今天喝的比平常多,我也多喝了一杯,在朦朧月色暈染的城市裡散步,其實是件很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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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牽著手,走過人潮,走過十字路口,走過杳無人煙的都會公園,我們沒什麼說話,但此刻的我沒有一絲想要分手的想法,我很想告訴他那個奇怪的夢,但正當我要開口,Z說:「莫莫,我有些話想跟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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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的表情很特殊,我說不出為什麼,總之心裡有些混亂。在公園泛白的路燈下,他停下腳步,尷尬地拿出了口袋的鑽戒,說:「我什麼都沒有,妳願意嫁給我嗎?」
等一下,我們不是要分手嗎?
我心裡想。可是看著他真摯又誠懇的眼神,我說:「好啊。」我們擁抱,我們看著彼此。我頭很暈。
—
看散文的時候,我總覺得,太浪漫的情節都是杜撰的。鮮花、現場演奏、煙火或者求婚,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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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這樣嗎?自己覺得混亂的時候,身旁的人卻特別冷靜,好似劇本都是他寫的。值得相信嗎?值得理解嗎?值得愛嗎?
我看著Z的臉,他的臉紅通通的。沒有電影裡那樣澎湃的情節,沒有音樂、沒有玫瑰,反而顯得他的態度特別真實,卻有點拮据,如同一碗什麼都沒有的陽春麵。我喜歡他,卻也沒那麼喜歡他。
他跟我求婚,我只覺得感恩。我是個沒什麼優點的人;不高不矮、不美不醜,求學路上向來沒有出色的表現,人群裡不起眼,幸運之神不曾眷顧我;如果人類的各種平凡需要一位代言人,我想那是我。
真的,謝謝他願意愛我。
那個去到未來的夢,突然在其他的思緒裡緩緩沈沒,好像一點不重要了。我要結婚了,但我為什麼一點也不興奮,一點也不想慶祝?我猜,那因為我很知足吧。
—
回到家裡,爸媽都睡了。自從哥哥出國念書,接著在里昂定居之後,我成了家裡唯一的焦點。退休的父母,你以為他們什麼都看開了,事實卻正好相反。
以前他們總是忙得忘了參與我的成長,更從未參與我的喜怒哀樂;我得獎的時候,我被課業折磨得想自殺的時候,我考上喜歡的大學的時候,我失戀的時候,我被最好的朋友背叛的時候,他們都像瞎了聾了,沒有一點反應。
他們總對外人說:「我們家妹妹很乖,從小就很會照顧自己。甚至連哥哥都是她照顧的。」他們好像除了「很乖」,擠不出任何一個形容詞形容我,因為不論他們多麼愛我,他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我。
他們退休了,少了工作上的比拼,只剩下朋友、親戚之間的競賽。誰的孩子賺得比較多?誰的女兒嫁得比較好、比較早?我開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因為爸媽不再說:「妹妹很乖。」他們開始對朋友說:「妹妹小時候太乖了,現在變得太有主見,說還不想結婚啦。」
—
自從哥哥去了法國,我終於擁有了自己的房間。
那一天,我把哥哥的書和模型小心地收到紙箱裡,推到床底下,然後再在書架上擺滿我喜歡的雜誌。我買了人生的第一個香氛蠟燭、第一盆多肉植物,還有一盞白色的檯燈。
我不敢告訴我爸媽那幾乎是我人生最快樂的一天,因為我不希望他們以為我在抱怨之前的生活,或者對於我們有限的財富而內疚;我也沒有告訴哥哥,畢竟跟他共享一間房間很好,只是整個房間都屬於我的感覺,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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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吵醒爸媽,我躡手躡腳地洗完澡,躺在床上。望著貼滿星星貼紙的天花板,突然想起 Z 跟我求婚的表情,想到自己居然被求婚了,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明天該怎麼告訴爸媽呢?他們會為我開心嗎?
「莫莫,妳開心嗎?」
—
我習慣讓窗簾留一個隙縫,因為早晨的陽光是最好的鬧鐘。在曬得溫熱的被褥裡醒來,那是件很幸福的事,今天也一樣,我正準備緩緩睜開眼睛,卻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嚇醒⋯「莫莫!妳怎麼還在睡!快給我起床!」
「哥?」我的眼睛睜得很大,看著眼前的哥哥,我很想大吼:「哥你怎麼回來了?」但哥穿著成套西裝,對著鏡子抓著頭髮,一點也不像剛下飛機的樣子。我好想用力抱住他,因為他這兩年都沒有足夠的假期可以回家,我很想他。
「幫妳化妝的幾點要來?妳快點去刷牙洗臉啊!」哥哥轉過來看著我,拍著我的背,有些不耐煩地督促我。「哥我頭好暈喔。」我只說得出這句話。
「誰叫妳昨天不聽話。今天要結婚的人,昨天還敢喝那麼多!」
⋯⋯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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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從小到大,我都覺得自己是個記性很差的人。但這兩天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已非記憶力好壞得以解釋。
我從不祈求乏味的生活多有生趣,也不奢望談什麼轟轟烈烈的戀愛,人生對我而言,就是一場不得不去的旅行,不論想不想出發,車票買好了,被幾千隻手推上了車,被幾萬句道德倫理簇擁前進,而我不曾有一絲反抗。這是老天對我向來麻木的一種懲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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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從床上緩慢移動到鏡子前,鏡子裡的我,染了淺褐色的頭髮,頭髮長度剛好適合優雅地盤起來,彷彿早已為婚禮精心準備。
和打扮得體的哥哥並肩站著的我,看起來特別憔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感覺瘦了一圈?我的腦袋到底怎麼了?生病了嗎?還是我,其實一直在做夢?或者,在這些互不相干的時空裡,始終是我一個人孤獨地旅行。我不敢想。
哥哥勾著我的肩,像小時候那樣。什麼話也沒說,靜默著,看著鏡子裡的我,約莫5秒鐘。房門被輕輕推開的同時,聽見了A的聲音:「莫莫!妳該不會還在睡吧!」
A還是那個溫暖可愛的樣子,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小學二年級就認識了。我喜歡她總是很快樂,總是樂觀,總笑得像能感染整個世界。我內心的那些陰鬱、晦暗,她不知道是怎麼也看不到,還是絲毫不在意,總之她從來也沒有嫌棄過我,在那些連我自己都快放棄自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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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跟哥哥快速打了聲招呼,就把我又拉又推地趕到廁所,要我快點洗個臉,按表定時間,彩妝師就要到了!我的大腦幾乎要放棄運作,無能地想要單純倚靠我的心,度過接下來的每個時刻。我拖著沈重的步伐,走出浴室。A順手為我穿上外套,抓著我的手說:「剛彩妝師說會遲到10分鐘,走,我們下去買杯咖啡醒醒腦。」
我猶豫了,但還是開口說:「A,我跟妳說件事。」
「怎麼了?妳心情看起來不太好欸?」A的貼心,常常不著痕跡。買咖啡只是想讓我出來透透氣,陪我聊兩句。
「我覺得我的時間被偷走了。」
「什麼意思?被誰偷走?」A皺著眉問:「妳不想結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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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願意相信我嗎?我接下來說的話會很荒謬,但我希望妳好好聽我說。」我說。A非常誠懇地盯著我看,用她那又圓又大又天真的眼睛,想把我看穿、看明白。
「我最近常常會失憶。我的前一個記憶,是Z跟我求婚,然後隔天睡醒,居然就是今天了。妳懂嗎?有人偷了我的時間!我的人生不見了。」
A一動也不動。
天上的雲,街上的行人、車輛,就連紅綠燈號誌,分隔島上飛揚的旗幟,或者開到一半的便利商店的自動門。時間彷彿凍結。
而我也完全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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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睛,就坐在我的床上。穿著合身的露肩白紗,妝髮造型都完成了。彩妝師正在為我細心上蜜粉,調整著頭紗。但我全身都好不舒服,我好想吐。
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話:「不好意思,我不太舒服,能倒杯水給我嗎?」彩妝師往門外走去。
A在門縫間露出她的小臉,說:「莫莫,妳準備好了嗎?新郎和伴郎們到樓下了喔!」我滿心滿腹的不知所措,我的表情痛苦不堪。
哥哥把門敞開了些,走進房,把門關了起來。搭著我的肩,直視我的雙眼說:「莫莫,怎麼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突然被眼眶裡的溫熱搖醒,斗大的淚珠滑過雙頰,時間彷彿緩了下來,我好想跟哥哥說我的腦袋好像生病了。可是我說不出口,我怕我又要失去什麼。
「莫莫,妳開心嗎?」哥哥蹲低了身子,握著我的手問。
「我很不快樂,我在虛實之間的荒蕪活著。我想要踏實地哭、盡情地笑,我想要真實的情緒。我不想要虛幻的夢。」這些我都想跟哥哥說,但我一個字也沒有說。
我不願他的人生如同我的,被這樣粗糙對待,任意剝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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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寫小說
#大爺寫小說_腦袋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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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兒莎每天幾乎都是被工作排滿,今天下午忙完後終於可以去上我的第二次唱歌課哈哈哈,然後可以去拜月老了(但我剛剛坐在電腦前一直想,到底要不要再重看完劉茫的拜月老影片再去,可整天找不到時間再重看嗚嗚要改期嗎)
除此之外,晚上終於要跟 Ancajaier 章潔 見面了。她上個月從紐約回來後隔離很久,終於出關,一起相約吃完晚餐,我就要趕回家在 wave 直播分享海外職場秘辛(還沒下載這app的趕快去呦 https://wavelive.onelink.me/tEt5/29e42354 )
然後我就在想,每次別人都說,再忙再累,都沒關係只要叫醒自己的是夢想就好。
這句話我在各種詭異團體或一些怪怪課程中,都會聽到講師一直說。有次在某一個疑似老鼠會然後買一堂課要10萬,但是拉2個人就可以免費的課程中,那個老師一直狂說沒錢就去借來上課,不然你永遠不會財富自由。他還說,不來上課,往後叫醒你的也不會是夢想,是鬧鐘調10個一直響...
然後我就舉手問他說,請問老師如果我的夢想是一直睡的話早上是怎麼起床,老師大怒= =但我只是講實話(就像我至今打去 @站著吃韓牛台北 三次問我可不可以帶椅子,都被掛電話,但我真的真的想吃可是不想站著啊,大家如今都很容易生氣那樣QQ)
反正後來有個課程專員就走向我,跟我說我這樣是擾亂課程,請我先離開...
後來我就在想,或許我問的方法不對,或大家都太喜歡把夢想當口號,所以只在意吶喊起來時,浪不浪漫。
但其實我每天到家都累到快掉淚,看著隔天滿檔的行程時,還能繼續有動力、還是讓我能爬得起來,真的只是靠對更好自己的想像。
我是愛作夢的人,我是有巨大夢想也鼓勵大家擁有夢想的人,但同時我是精實在創業,努力在活口和掙扎中,持續創造自己做夢資格的人。所以我太能知道,人生大的方向靠夢想,小的日常靠幻想,其實才是對的。
那種回不出日常怎麼撐下去的人,是沒資格去跟我談論夢想的。
大娛樂家電影還有我很喜歡的一些創業家,常常都把想像力、創造力放在嘴邊,然後很多人看了會覺得跟自己沒關係,因為覺得也沒有要新創什麼,也不是在創意產業中。但其實我完全不是這樣看,對我來說能有巨大的創意想像力,是可以應用在你面對失敗時,怎麼對抗它,也可以運用在你撐不下去時,想像自己撐下去後可以長得多漂亮、活得多美好,坐在哪間餐廳,穿上哪件衣服,身旁坐著哪種類型的人。
於是我只想講,我不太確定我是不是動力很夠、自律很強的人,也無法確定我是不是正向與樂觀的人,但我每一天張開眼睛,期待的是忙完好幾個一整天後,一陣子過後我又能變成怎樣的人,多麼有成就感的人,過上多自由的生活的人。
至少我可以在忙碌工作之於,保有跟閨蜜見面的時間,保有培養興趣的片刻,然後還可以讓工作很有進度,那這樣活得自由自在的人,就算很忙,不也很美好嗎。然而這美好根本也沒那麼難,畢竟在我領22k時,就對這樣的生活型態有所憧憬,然後很勇敢的一直把想像中未來的自己放到那憧憬裡罷了。
很希望每天一直過著一陳不變的生活,覺得每天很抗拒自己過出的生活的人,都能有這種想像力,讓自己擁有達成最後夢想的能力。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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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指頭離開電燈掣一刻,天花上的白光徐徐亮起,照耀了整個廚房。
似乎還未夠明亮,「撻」、「撻」、「撻」,扭開了三個爐頭,
明火熊熊升起,燒紅着三個大小不同的鐵鍋。光猛不了多少,倒是換來輕煙若霧。
炊煙由輕柔漸轉為濃烈,直闖到廚房外,甚至穿出了半垂的鐵閘。
怎麼說,那白煙裏摻雜着一股氣味,濃郁中帶清香,
嗯,是藥材與香料互相混搭的馥郁,瀰漫着清晨時分的智芳街,
裊裊上揚至舊招牌跟前,繚繞着「潮州滷」三個大字。
驀地,廚房內傳出錚然之聲,
探頭瞥見一名大叔正用湯勺於鍋內淺撈着,
鍋裏之物正是香氣的源頭,挨近一望,只見一個啡黑色的漩渦,
是一鍋正在沸騰的滷水。大叔仰頭,耳珠厚垂,雙目渾圓,
笑起來一臉慈祥,他說這是一家廿來年的老店子,
專賣滷味,店子歷史多久,眼前的滷水就烹了多久。
薑愈老愈辣;滷水嘛,愈老愈淳。
清香
眼前一大鍋的滷水激烈地翻滾着,啊,不是一鍋,是三鍋才對。白煙將大叔的臉模糊了,他卻沒半點反應,專心地於鍋內繼續撈着。明明是只有攝氏十度的冬日,他卻汗流浹背,抹一把汗,臉上仍然是和藹的笑臉。他既是廚子,也是這家老店的事頭,人稱陳叔。廿幾年來,他都反覆地做着清晨的第一件事,把三盤滷水汁的雜質撇清。這不是每一位做滷水的師傅都會做的功夫,卻是陳叔的堅持。滷水汁就是整間小店的膽,各家店做出來的滷味,分別就在於滷水汁的好壞。隔掉雜質,擺脫各種肉類留下的殘渣,才不枉費每日重新加入的香料及藥材,熬煮出清香的滷水汁。他謂:「唔隔走啲雜質,煮出嚟啲肉都嚡口啲,同埋會帶啲苦味。」用清香來形容滷水,似乎有點不貼切,但他們家的滷水,卻是有一股獨特清芳之味。畢竟每個店家的做法不一,這是他們的秘方,詳細不能說,反正就是比人家多放幾種藥材及香料,味道就截然不同了。
談到秘方,他忍不住講起自己的父親。他們一家籍貫潮州的澄海區,該區正是以滷水盛名。要追溯秘方的來源,他也無從說起,只知舊陣時,父親就是靠滷味將一家大小養活。
他長大後,決定獨自到香港闖天下,當時工業盛行,他就投身製衣業,直至有同鄉提議開滷水檔,才又挑起他的神經,「做開食就有感情嘅。」他淡淡然道。當年很隨意,就在西環區當小販,於一個桶仔內放兩至三隻滷水鵝,就這樣於街上擺賣。做了幾年後,見生意不俗,當時走鬼情況又嚴重,於是花光所有積蓄,與太太二人轉陣於葵芳開店。當時還未搬到現址,舊鋪只有百來呎,又沒有冷氣,也沒有多餘錢請員工,他們有兩個兒子,放學後就到店裏幫忙,一家子經營到現在。
故事講到一半,陳叔瞄了瞄時鐘,已經七點半。他急忙跑到冰箱前,把鵝呀鴨呀取出,放到水裏解凍並清洗,嘩啦啦的水聲並沒有掩蓋他的聲音:「以前我哋鄉下就用新鮮鴨鵝嘅,但嚟到香港就冇呢支歌仔唱啦。」一聲輕嘆後,他又回復笑意,對啊,問題還是要積極解決的。於是,他就改用冰鮮的原隻鴨鵝,不能用急凍的。兩者有區別:前者只雪藏了一陣子,肉質軟滑一點;後者則經長時間雪藏,肉質比較粗糙。將肉類都解凍後,先把掌翼部分切下,再把原隻鵝放到左手邊鍋內;鴨放到中間的鍋內;掌翼及其餘食材,如雞蛋﹑豆腐等則放到右手邊的鍋內;內臟另有小煲烹製。一定要分開三盆滷水汁,因為全鵝鴨跟掌翼及其他食材的時間不同,所以要分開烹調。做滷味的一大好處,就是省下醃製的功夫,雖然如此,如果想做得好吃,用心去做之餘,火候亦要控制得宜,過猛過久會令肉質粗硬,失去光澤。他習慣了調校小鬧鐘,提醒自己按時將食物撈起。
按下鬧鐘一剎,又湧來陣陣清香。陳叔準備好將故事的下一半娓娓道來,而這下半部,就關於他的大兒子。
嫩口
這一家人與滷水有一個情意結,不然,怎麼會全家都投身於老號。大小兒子到現時成家立室了,還是離不開小店,大兒子Kobe約三年前於灣仔開了一家分店,自己打骰;小兒子則繼續留守於舊店。提及大兒子,陳叔有話說。
Kobe自小已經於店內打滾,在廚房走來走去,偷吃吃到大,有破壞沒建設嗎?回想起來也非全然,起碼他經常嘗到爸爸的滷味,對此有一定觸覺。初頭陳叔教的東西,他通通不入耳,看着爸爸將食材放進鍋子,鬧鐘響了就撈起,覺得做滷水很普通簡單。結果讀書不成的Kobe,竟然不在店裏幫忙,而是去潮州酒樓打工,希望嘗試人家的口味及手藝,陳叔忍不住調侃:「外面啲師傅鬧你一次就記得,爸爸呢?鬧十次八次都唔入耳。」
怎料在外頭打滾了一陣子,手藝是學到了一點,但還是發現老爸做的滷味,無論味道或功夫都是最好,於是就決定回巢。父親當然歡迎,將畢生手藝都傳授予兒子。不學還好,怎料一認真學藝時,才發現功夫技術可不簡單,除了調汁,還要試味,時間及火候的控制,全都要精通。終於學有所成,Kobe認為總不能跟弟弟擠在一間小店內,一方面又想證明自己實力,於是把心一橫,於灣仔開店。
鬧鐘「嘟嘟」聲響,喚回了陳叔的思緒。他匆匆走到鍋前,把鴨鵝逐隻勾起,再掛到鋪面的玻璃櫥窗前。滷水汁緩緩從吊起的全鵝身上滴落,陳叔又漾起了笑意,似乎十分滿意這天滷的鵝鴨。他表示潮州的滷味要偏深棕色,這是傳統。為了這些細節,他跟Kobe會有爭拗,年輕一輩喜歡淺色一點,明亮一點的色水,尤其是港島區的客人,認為淺色代表新鮮,黑色的食物好像隔夜似的;他則堅持深色才是真正的滷味:「點解叫滷水呢?滷水一定要深色,唔深色就唔係滷水。」年輕人沒那麼執着,覺得色水事小,客人為重,淺色一點無所謂,陳叔卻不認同,人人口味不同,怎麼能一味迎合?最重要是堅持自己的口味。
然而,他還是不能說服兒子。就如切肉,他手執利刀,強調切刀需要技巧,直切抑或橫切,識食之人一吃就吃得出來,他示範肉類一定要橫切,吃起來才有嫩口的感覺。只是,他慨嘆現時年輕人不願學這些,自己喜歡怎樣就怎樣,認為這一套是五六十年代,已經過時。現時做生意,除了好吃之外,他們更執着戴手套﹑門面乾淨企理等問題。幸好兒子手藝還可以,對自己有要求,做出來的食物都差不遠。那麼,他也不能奢求太多,畢竟這一行不好做,兒子願意承傳衣缽,總算是還了他的一個心願。
他又想當年。九十年代開店時,雖然吃滷味的人不多,大多是潮州人,但附近就只有兩間滷水店,來貨又便宜,生意好做得多。後來,漸漸多了香港人吃滷味,導致很多滷水店出現,就連燒味店也會做些滷水肉出來賣,他的生意一路下跌,目前想賺大錢沒甚可能。還好,支撐着小店的正是一眾熟客街坊,堂食的多是附近工作的男人及老人,外賣的則以師奶為主,也有不少熟客訂鵝拜神,畢竟老字號嘛。反倒是兒子的分店要更落力,始終是寫字樓及學生哥,故只做外賣。捱辛苦不容易,每日由開鋪煮食到閂鋪清潔,做足十二小時,十分辛苦,而且沒有假期。陳叔坦言兒子也曾經因太累想放棄:「最後佢話佢有動力嘛,想威畀我睇,唔衰得,話要做得好過我!」聽到這句話他可樂透,老一輩嘛,不就是希望味道不變,承傳他們自覺正宗的滷水味嗎。
仰目一望,十一時半,陳叔拉起銀閘,陳老的香醇飄搖於外,遠揚與否,還得望清風之意。
潮洲滷
地址:灣仔石水渠街1-13 號其發大廈地下8號鋪
電話:3702 0068
營業時間:10:30am-7pm
詳情: http://bit.ly/2Np6EwT
潮洲滷
地址:葵芳智芳街地下A7號舖
電話:9274 1857
營業時間:11:30am-7:30pm
詳情: http://bit.ly/2FIyy6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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