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的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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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有篇政治中心寫的報導,標題是「『中華隊』還是『台灣隊』?別吵了!『東奧正名』公投3年前已遭否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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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搞不太懂這種拿有效標污染的公投結果,來抵制人們怎麼稱呼自己隊伍為「台灣隊」的正當性,邏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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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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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日本稱呼台灣隊伍為「台灣」,這幾乎是國際共識,並沒有因為東奧正名公投被否決,所以就禁止稱呼台灣為台灣-「中華隊」的擁護者反倒應該覺得羞恥,當他人正確的稱呼你的名字的時候,我們採取的行動卻是自我矮化,連與奧運隊伍無關的體育播報、台灣人自己稱呼為台灣隊都採取否定態度,不如這麼問問中華擁護者,敢不敢叫日本停止稱呼台灣隊?因為「東奧正名公投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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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經過不當干擾還有情緒勒索甚至謊言,所裁定的公投結果並沒有正當性可言,更遑論當作一種普世判斷依據-如果沒有中華奧會脅持一干選手說會無法參賽,公投的結果還會是這樣子嗎?這就好像兩個選手在比賽舉重,裁判突然對一個選手說,你贏了就永遠不能參加比賽-那麼,這樣的比賽有公正性可言嗎?講白點,就是作弊得來的結果,不能代表該名選手真正的實力,和真正的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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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退一步而言,公投結果還有476萬,你要這476萬不能稱台灣隊伍為台灣隊?公投的題目為「你是否同意,以台灣(Taiwan)為全名申請參加所有國際運動賽事及2020年東京奧運?」,參賽申請不就照公投意思來?是有叫你禁止稱呼台灣隊為台灣隊?再問問,請問「中華隊」和「中華台北隊」有經過任何民意檢驗嗎?這叫拿著雞毛當令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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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中華隊的擁護者再怎麼習慣成自然,或者有什麼異樣的情愫,說白了,對岸就叫「中華人民共和國」,請問你心中喊的那個中華隊,難道不會混淆嗎?將自己選手的榮耀分給他國?這跟中國媒體稱呼得獎選手為中華台北隊,說那獎牌是中國的一樣,不是互相呼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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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不能否認許多人對於「中華隊」有異常的情感寄託,比如中華職棒之類的,會有許多回憶在,不過認真說,所有的運動賽事回憶都是這塊土地上發生的事,所有土地上的人們揮汗與淚水累積的結果,可以理解「中華隊」們的心情,不過說白點,這是建立在「台灣」直接被忽略的因素上,因為台灣被省略了,所以你們才會錯把台灣的人事物當成中華,這是統治者灌輸的結果,而某些人接受並且體制化,直到寄託情感成為一種不可分割的一部分,BUT,就是這個BUT,這其實跟小雞的銘印(impint)效應沒兩樣,你是雞生的,卻看到了蛇,認為蛇是自己的父母,終有一天,小雞越長越大,終究必須面對這個真實的難題,到底你是哪一隊的?你說你是蛇,為什麼卻有一雙翅膀?你覺得自己可以是長翅膀的蛇,但為什麼始終將母雞關在籠子裡,持續自欺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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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贏了就叫中華隊為國爭光,輸了就是台灣選手落敗飲恨,這是不是一種好事歸中華,壞事台灣擔的扭曲思維?再來,如果是一種持平而且自然競爭的狀態,為什麼多家媒體甚至連選手都稱中華隊,「台灣隊」的名稱卻寥寥可數?這是讓想認同的自己認同,還是已經其中之一當作理所當然的選項,另一方理所當然出局,然後佔據所有人的視野,其中一方卻連出現都沒有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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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本、韓國、美國、英國,都稱台灣隊的時候,而台灣自己卻各個「中華隊」、「中華健兒」,甚至連外國人都被洗認知成「中華隊加油」就可以知道,問題在哪了,這個島上進行「溫和的自我審查」、「沉默的杯葛約束」,已經大於國際現實或是敵國打壓,相反的,某群人利用這些要求人們無條件服從並且擴大否定你根本不該否定的事物,我們說白了,今天瑞莎不住台灣,他會稱「中華隊」還是「台灣隊」?不能否認,對於瑞莎的說服方式,應該可以更柔和一些,不過這種誤解,總是需要有人發出自己的聲音,向她傳達,這跟有些外國人把中正紀念堂當成一個象徵台灣的建築景點一樣,某些被鏡周刊打成酸民的人網友說得很好,「烏克蘭隊被稱『蘇聯基輔隊加油!』妳感受如何?」,人們該做的,不是因為同情而合理化錯誤,甚至對說實話的人展開抵制,然後趁機把錯誤當成正確的認知,硬塞給人們接受,講一句實在的,在台灣成長的選手,台灣人培植的選手,代表台灣出去比賽的選手,承載台灣希望的選手,甚至擁有台灣人的靈魂,怎麼會變成「台灣來的」、「中華隊」?就算付出再怎麼多,台灣只能是一個地名,而所有的成果和台灣人的期待,必須變成「中華的」,然後向台灣人民展示並且膜拜?這樣的不對等,有沒有想過,出問題的不是瑞莎,也不是糾正瑞莎的人,而是那些無條件接受「中華隊」的人們?他們使之成為一種和諧,破壞和諧的份子就會是酸民和壞蛋,而被放逐到世界的邊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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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繼續踩在台灣的土地上,大喊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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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白了,中國的威權或者砲彈,無法觸及你的意識,真正使你自己否定自己的,是你自己,當一個人用木棍揍你的時候,痛的是你身體,覺得自己是該打的人,應該成為對方的形狀,是你的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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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反對起源謬誤,不是針對論述,而是針對論述的來源-因為會失敗,所以連發生,都沒有必要,因為會引起人反感,所以連提都不許提,因為做了會產生各種各式各樣我所想像的負面的效應,那我令我難堪,於是連一點贊成的理由和可能的希望,我都不願他存在,我可以想像一百種失敗,用以拔除那一個成功,這只說明了什麼?只說明了你自身的預期失敗和深不見底的悲觀,而你用來否定別人和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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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事若不容易成功,那你應該做的是加倍的支持,而不是抽走支撐他的少許信任,毀壞他的起源,不讓他發生,使其雪上加霜,這比一個壓迫者或反對者都來的可恨,來自於受害者自暴自棄和鴕鳥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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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做了成功機率微小,所以乾脆連同反對一起更加反對,於是我們擁有了雙倍的反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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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為自由而戰,但不用為高牆添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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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如果連一秒都不被允許,羅馬永遠不會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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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連成為羅馬都不可以,羅馬永遠不會是羅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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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意識,都是逐步積聚起來的,毀掉那個開始,又要自稱是尊崇他的人,只能說,是一個懶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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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如果遵照1124的公投,同志不會有平權,這是一個反同國家,你要重啟核能,在這之前,你必須停止建設任何一座用燃料發電的電廠,然後在缺電的時候持續降低火力發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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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之所以有今天,人們之所以有現在,恰巧是反對服從這些無知,拒絕被操弄,所造成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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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我深深記得一個畫面,那就是當東奧正名在台灣被否決的時候,有一群日本人,他們還默默地,持續地進行,幫台灣隊正名的連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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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比台灣人更在乎台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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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有記者訪問反送中的其中一個行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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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遊行會帶來改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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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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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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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何還要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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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堅決的態度,緩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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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你曾經爭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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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認為,日本人,香港人,這樣的精神,這樣的意識,這樣的信念,是值得台灣人去學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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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派的朋友,是時候選邊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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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自己成為自己,讓台灣成為台灣,bro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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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的完成 感謝 #小雨 #林才民 tomoyo的贊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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鴕鳥有翅膀嗎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世界上最荒涼的動物園】
對於生命來說,動物園也許是人類最殘忍的發明。被禁錮在其中的動物,不但失去了自由,可能還得面臨各種來自人類的惡意。
蘇童的這篇〈世界上最荒涼的動物園〉,就是這麼個故事。也許讀著不太舒服,但值得我們反思。
一起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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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荒涼的動物園 / 蘇童
灰場動物園離我家大約有三公里路程,我開始去那兒臨摹動物時,它作為一個動物園已經是徒有虛名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動物園給人以一片荒涼的印象,幾棵半枯的老樹下陳列的不是動物,而是空空蕩蕩的獸籠,幾乎所有的獸籠都己銹蝕或殘破,動物園剩下的居民只有一群錦雞、一頭麋鹿和兩隻猴子,如此而已。
我早已過了迷戀動物園的年齡,我跑到這個被人遺忘的動物園來,只是因為我在學習繪畫。我的繪畫老師以擅畫動物在本地享有盛名,是他建議我來這個地方畫動物寫生的,他說,千萬別去市動物園,那兒太吵太亂了,灰場動物園沒什麼動物,但那兒有猴子,你可以安安靜靜地畫上一天,沒有人會妨礙你的。
我在那兒畫畫的時候周圍確實很安靜,除了風吹樹葉和錦雞的啁啾之聲外,一切都似乎在午睡之中,只有猴房裡的那兩隻猴子生氣勃勃,它們在攀援和奔跑中始終朝我觀望著。兩隻倖存的猴子,一老一小,小猴子有時會突然跳到老猴子背上,每逢這時老猴子就伸出長臂在小猴子骯髒的皮毛上搔幾下,我猜它們是一對父子。值得一說的是那只老棕猴的眼睛,其中一隻眼睛是瞎的,這麼一隻獨眼猴使我的寫生遇到了難題,我不知道怎麼畫那隻瞎了的猴眼,猶豫了很久,我還是把那隻猴眼的位置空在紙上了。
離開猴房後我又在園裡轉悠了一圈,經過廢棄的猴籠時我看見一個穿藍色工裝的老頭在籠子裡睡覺,他坐在一隻大缸上,手裡抓著一根粗壯的水管,水管裡還在嘩嘩地淌水,但他卻睡著了。我猜他是這裡唯一的飼養員了。大概是我的腳步聲驚醒了他,飼養員突然站起來,沖著我大喊一聲,門票,買門票!
我猜飼養員有六十多歲了,他的蒼老的臉上有一種天生的怒氣,我看見他拖拉著水管從獅籠裡跑出來,一隻烏黑粗糙的手掌朝我伸過來,在我緊張地掏挖口袋時,我聽見他在翻弄我的畫夾。畫猴子?飼養員的鼻息帶著一股酒昧噴在我的臉上,他的聲音仍然是怒氣沖沖的,畫猴子也要買門票,一毛錢,買門票!
我遞給他一毛錢時忍不往抗議了一句,這種動物園也配收門票?我是故意跟這個討厭的老頭頂嘴的,但我發現他將錢塞進口袋時臉上已經是一種歉疚的表情,他眨巴著渾濁的眼睛看著我,過了一會兒他甩下我又走進了獅籠,我看見他抓著水管朝獅籠的地面噴水,一邊噴水一邊嘀咕:你們生氣我就不生氣嗎?這些動物沒人稀罕,可它們不死你就得養著,不死就得給它們進食,給它們出糞,都是我一個人幹。現在沒人管這園子了,就我一個人管,我都是脖子入土的人了,我有心臟病、關節炎,下雨天渾身疼得要冒煙,可我還得伺候它們,伺候它們吃喝拉撒呀!
我沒有耐心聽飼養員的牢騷,那時候天已黃昏,附近灰場工業區的廠房煙囪已是一片胭脂紅,我離開動物園,騎著自行車與工業區下班的工人一起向市區而行,途經肥皂廠時,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蹬著自行車從斜坡上衝下來,與我們逆向而行。那個人戴眼鏡,肩上搭著一條黑圍巾,我認出他是我們學校的生物教師,我沒有叫他,我不知道他到灰場這一帶幹什麼。
我的繪畫老師批評了我的動物寫生,他認為我畫的兩隻猴子死板僵硬,這哪兒像活蹦亂跳的猴子?像兩個猴子標本嘛!繪畫老師批評我總是毫不留情的,他指著我畫的那隻老猴子問我,怎麼就畫了一隻眼睛?還有一隻眼睛呢?我說,還有一隻眼睛是瞎的,我畫不出來。繪畫老師濃眉揚了起來,你說那是隻獨眼猴子?他拍著大腿道,那不是最好的寫生素材嗎?你一定要畫出那另一隻眼睛,你總是抓不住動物的神韻,再去畫那隻獨眼猴子,把另一隻眼睛也畫出來,畫好了它猴子的神韻也許一下就出來啦。
大概是我愚笨的原因,我始終不知老師嘴裡的神韻為何物。但我還是決心去捕捉猴子的神韻,於是在一個星期以後,我又去了三公里以外的灰場動物園。
就在那天我與學校的生物教師不期而遇。我在猴房前靜靜觀察那兩隻猴子,突然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生物教師笑盈盈地朝我走過來,他說,沒想到你在這兒畫畫,我在這兒還是第一次碰到熟人呢。我問他來這兒幹什麼,他有點神秘地笑說,來看動物,你知道我對動物最感興趣。我說看動物應該去市動物園,那兒才是真正看動物的地方。生物教師搖了搖頭,手指著飼養員的紅磚小屋說,我跟老張是老熟人了,我常上這兒來,跟他談點事情。
我猜不出生物教師與飼養員會談什麼事情,也不宜多問。但生物教師對這個動物園無疑是非常熟的,我在畫猴子的時候聽見他在旁邊向我介紹有關動物園的許多內幕。
生物教師說,以前猴房裡有過三十只猴子,現在都遷到新動物園去了剩下的這兩隻猴子當時生了肺炎,留在這兒了,那邊的鹿也是這麼回事,留下了就沒人要了。
生物教師說,你看見那老猴子的瞎眼了吧?那是五年前給一個醉鬼用鐵條捅的,他一隻手拿香焦,另一隻手藏在背後拿著那根鐵條。世上總有這種人,他們不愛動物,不愛也沒什麼,可他們對動物竟然如此殘暴。
生物教師還說,我愛動物,我愛一切動物,即使是那隻瞎了一隻眼睛的獨眼猴,當然獨眼總是個遺憾,假如它在我手裡,我會讓它變得漂亮一些、完美一些。
我與生物教師的談話無法深入,坦率地說我覺得生物教師有點古怪,一個畫猴子的人與一個愛猴子的人並沒有什麼共同語言,或許是生物教師先意識到了這一點,漸漸地他談興大減,他湊近我的畫夾看了看紙上的猴子說,眼睛,眼睛畫得不好,一隻瞎眼也可以畫出生命來的。
生物教師的批評也同樣讓我很困惑,我不知道怎麼在一隻瞎了的猴眼裡畫出生命,我想畫動物尤其是畫猴子真是太難了。在我面對那隻背負小猴的老猴時,腦子裡一片空茫,那隻老猴與小猴嘻戲之餘朝我頻頻回頭張望,我突然想起那個醉鬼和他手裡的鐵條,我似乎看見老猴失去眼睛的真實瞬間,一種強烈的刺痛感突然傳遍我的全身,我覺得我已經捕捉到了繪畫老師所說的神韻,它的神韻就是痛苦。
大約是在半個小時以後,我聽見飼養錦雞的地方傳來錦雞們嘈雜的叫聲,回頭一看,我便終於明白了生物教師到這裡來的目的,我看見飼養員領著生物教師走進柵欄門,飼養員以異常年輕敏捷的動作,抓住了一隻狂奔的錦雞,那是一隻羽毛絢爛如虹的錦雞,它在飼養員的手中徒勞地撲扇著翅膀,最後被投進一個藍布口袋中,我看見生物教師張開那個口袋,然後抓起口袋的兩角打了一個死結。
我與生物教師本來僅僅是點頭之交,自從有了灰場動物園的那次邂逅,我們之間的關係一下子就親密了許多。我在教工食堂裡遇見他,忍不住提出我的疑問,那個老頭怎麼肯把錦雞送給你?生物教師一邊嚼咽著包子,一邊對我神秘地微笑著,他說,不是送的,是我買的。我還是不相信,我說他怎麼能把動物園的動物賣給你呢?生物教師朝四周環顧了一番,他臉上的微笑更顯神秘了,我跟他很熟悉嘛,他突然湊近我對我耳語道,他欠我的情,他孫子的入學問題是我給他解決的。
生物教師熱情地邀請我去參觀他的標本展覽室,我就跟著他去了位於校辦廠區域內的那間小屋,一進去我首先就看見了那隻美麗的錦雞。
它被固定在一根樹樁上,很明顯它已經被開膛破肚,完成了防腐處理,我看見錦雞的姿態栩栩如生,但它的羽毛上還沾著血與藥液的痕跡。
其實我的鳥類標本不少了。生物教師把錦雞標本移到貓頭鷹和鴕鳥之間的位置,他淡淡地說,我現在最想做的是靈長類動物標本。
我並沒有在意生物教師的話,應該說我很不適應那間小屋的氣氛,我覺得許多鳥、許多貓,還有許多我未見過的動物,一起瞪大眼睛盯著我,由於它們的靜態和屋裡的光線,每個動物看上去都異常安詳舒適,但是我聞到空氣中有一股難以描述的酸腥味,它使我難以堅持看完小屋裡陳列的每一種標本。當我找了個理由匆匆退出小屋時,生物教師仍然深情地望著他的標本,我聽見他在裡面喃喃自語的聲音:真奇怪,他們為什麼不愛動物呢?
我猜生物教師肯定後悔對我的邀請了,而我自己也後悔去了小屋。因為從那兒出來以後的整個下午,我一直心情抑鬱,眼前不時閃現出錦雞濕漉漉的沾滿血跡與藥液的羽毛。我憐惜那隻錦雞,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對動物投入了感情。
生活中許多事情是觸類旁通的,在我後來的繪畫習作中,我試著把對錦雞的憐惜帶入筆下,結果我的繪畫老師認為我的動物寫生有了長足的進步,你現在抓到了猴子的神韻。他指著我畫的那隻老猴子說,你畫出了那隻瞎眼,這隻猴子身上的神韻就在眼睛裡,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我第二次在灰場動物園遇見生物教師是一個星期天的早晨。那天下著濛濛細雨,我發現猴房裡的棕猴父子在雨天裡表現出一種驚人的親情。小猴子被老猴子掖在懷裡躲雨,當渾身濕透的老猴子手抬前額觀望天空中的雨絲時,我忽然覺得它唯一的眼睛裡充滿了某種憂患,我懷著激情畫下了它抬頭觀雨的神態,也就在這時,我聽見從飼養員的屋子裡傳來兩個男人爭吵的聲音,爭吵聲忽高忽低的,我聽不清具體內容,但我聽出另外一個人就是我們學校的生物教師。
等我走近那個視窗時他們的爭吵聲戛然而止,他們似乎提防著我,我看見飼養員扭過身子,用後背對著我,而生物教師對我露出他特有的溫和天真的微笑,你也來了?他說,我正跟老張談事情呢,他今天心情不好,談起事情來跟吵架似的。其實他是一個大好人。
我很想知道他們正在談的事情,但我在那兒站著對他們是個妨礙,我只得知趣地離開,返回到猴房那兒繼續我的寫生。雨這時候下大了,猴房頂部苫蓋的一塊塑膠布突然被風吹落,轉瞬之間猴子們失去了唯一一塊乾爽的空間,我發現那隻獨眼棕猴變得異常焦躁起來,它拋下小棕猴在鐵絲網上瘋狂地跳躍奔跑著,不時發出幾聲悠長的啼嘯,我當時對猴子的命運一無所知,因此我把它的反常歸咎於雨和天氣的變化,我還在雨地裡自作聰明地總結了人與動物的一個共同點:他們或它們對天氣之變都是很敏感的。
那場越下越大的雨,中斷了我的寫生計畫,我原先想到飼養員的小屋裡去躲一會兒雨的,但是我想到那樣會給他們帶來種種不便,乾脆就鑽到了鹿房低矮的木板房頂下面,正如我那點可憐的動物學常識所知道的,鹿是溫馴善良的動物,在我棲身鹿房的一個小時裡,那隻孤單的麋鹿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我,它吃它的草,我躲我的雨,我與麋鹿井水不犯河水地共度了一個小時,一直到密集的雨線漸漸又鬆散開來,漸漸地雨完全停了。
雨一停我就想離開了,我帶來的紙都被雨弄濕,無法再畫下去。我站起來摸了摸麋鹿美麗的脖頸,與它道別。雨後的灰場動物園更顯冷清荒涼,除了殘餘在枯樹上的雨水滴落在地的聲音,周圍一片死寂,我走過飼養員的屋子時敲了敲他的窗子,我想假如生物教師還在那裡也許願意跟我同路回去,但屋子裡沒有人,透過窗玻璃我看見的只是桌子上的一堆東西,兩盒前門牌香煙、一包糕點和兩瓶白酒。
我已經推起了自行車,就是在這時候,我聽見從猴房那裡傳來一種奇怪的類似嬰兒的啼哭聲,最初我不知道那是猴子的哭聲,我只是覺得那種聲音異常淒厲、異常磣人,於是我騎上車朝猴房那兒駛去。你也許已經猜到了,我再次看見的猴房裡只剩下那隻小棕猴了,僅僅是隔了一個小時,僅僅是隔了一場雨,那隻瞎了右眼的老棕猴不見了,我看見那隻小棕猴用雙臂抓住鐵網迎向我,它像一個人類的嬰兒一樣向我哭泣,我清晰地看見它粉紅的臉上滿是淚水,不是雨水,是淚水,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見猴子的淚水,像人的眼淚一樣,也是晶瑩透明的。
直到此時,我終於明白了在剛才大雨中發生的事情,也終於知道生物教師今天與飼養員談的事不是關於錦雞,而是那隻可憐的老棕猴。我一時愣在那兒,我內心充滿了酸楚與疼痛的感覺,但我不知道該對那隻小棕猴做些什麼,我在口袋裡找到一顆潮濕了的鹹花生仁,隔著鐵網喂給小棕猴,但它剛咽下去就吐出來了,我一直以為它在顫慄,這時才懂得那種顫慄就是猴子的哭泣。
幾行雜亂的腳印留在雨後的泥地上,一直從猴房通往廢棄的獅籠那裡,追尋著這些腳印,我在獅籠裡找到了飼養員,飼養員像上次那樣,正在用水管沖洗地面,儘管水管裡沖出來的水很急很大,我還是看見了獅籠地面上星星點點的血污,還有飼養員長筒膠靴上沾著的一片棕色。
我指了指積滿水的獅籠,結結巴巴地問,你們就在這兒,就在這兒,殺?
飼養員說,這兒能避開小猴子,不能讓它看見,你們不懂,猴子也通人性的。
我看了看樹林那邊的猴房,確實有樹枝和房子遮擋了視線。我仍然不知道該怎樣向飼養員表達我的感受,我只是向他提出了一個愚蠢的問題:殺它容易嗎?
人殺什麼不容易?飼養員嘿地一笑,他輕蔑地瞟了我一眼,繼續朝地上沖水,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什麼,對我說,我跟許老師交情很深呐,他幫過我大忙,我也只好答應他,人又不是動物,做人就要講良心嘛。
我說不出什麼來,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即離開這個動物園。我騎著車一口氣騎到了肥皂廠門口,那兒有許多工人在廠門口出出進進的,我的驚悸的心情終於放鬆了,在那裡我打開了被雨淋濕的畫夾,那隻獨眼棕猴最後抬頭觀雨的神態,被我畫在了紙上,我想起了我的繪畫老師關於神韻的說法,我想猴子的神韻在於它的淚水,大概就是它的淚水吧。
我曾經偷偷地跑到生物教師的標本室外面看望那隻棕猴,說起來我大可不必這樣掩人耳目,只要你對動物具有一定的興趣,生物教師總是樂於為你打開標本室的門。但我似乎害怕與那隻棕猴直面相對,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個安靜的午後,爬到了那間小屋的窗臺上。
我看見一隻棕猴盤腿坐在一張課桌上,讓我驚訝的是它現在不僅潔淨而安詳,作為某種特徵的殘眼竟然金蟬脫殼,受成了一隻明亮的無可挑剔的眼睛,那只我所熟悉的獨眼棕猴,現在它有了一雙完美的眼睛!不知道生物教師是怎麼做出猴子的眼睛的,我只能感嘆他對猴子的愛比任何人深厚一百倍,那樣的愛往往是能創造奇跡的。
說到我所熱愛的繪畫,我的繪畫註定是不成器的。我的老師是個專畫動物的大師,他總是要求學生去捕捉動物的神韻,但我認為動物們的神韻在於它的淚水,我努力了多年,還是畫不出那種淚水,最後乾脆就不去畫了。那個位於工業區的灰場動物園,後來我再也沒去過,去也無妨,我猜那大概是世上最荒涼的動物園了。
鴕鳥有翅膀嗎 在 行銷表達技術專家 解世博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早安,振翅高飛囉~
小時候幻想自己有對翅膀。
現在才發現其實我們真的有翅膀。
正如張韶涵的歌名一樣「隱形的翅膀」。
上帝賦予我們的才能,不就是嗎?
✨只是每個人的翅膀樣子、顏色不同而已。
有的人很樂觀、有的人有資源、有的人很聰明、有的人很____⋯
每個人的專長、優點、特質不同,正如同不一樣色彩的翅膀。
你看見老天給你的翅膀嗎?
✨雖然每個人都有翅膀,但不見得都會飛。
因為沒發揮所長,飛行能力退化⋯於是有的只拿來炫耀(孔雀🦚)、有的只拿來跑(鴕鳥)、有的只告訴大家我也有翅膀(雞翅膀)⋯
別可惜了你的翅膀!
既然每個人都有翅膀,
那每雙翅膀都該飛翔啊~
新的一週開始,
揮舞你的翅膀振翅高飛!
(感謝唐幼馨老師,帶我空中瑜珈初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