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份的迷誠品專欄,是一場電光影裡的影像旅行,分別選了《#絕美之城》、《#午夜巴黎》、《#愛情不用翻譯》與《#現代啟示錄》等幾部電影,來安撫疫情之下不得不暫時回歸平淡的生活現狀,並期盼下一次跳上飛機,前往異鄉的時機能盡快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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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讓人發揮想像,餘者就只有失望與疲勞。完全出自想像,那就是他的力量,從生到死,人、動物、城市、事物全是想像,是一部小說,是虛構故事。利泰不曾說錯,況且誰都辦得到,只需閉上眼睛,它就在生活的另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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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絕美之城》片頭引用自法國作家塞利納《長夜行》,那也幾乎是現在的我們唯一能做的,於自己的內在時空,透過文字或影像展開一場探險、一次邂逅,或是一趟神遊 —— 閉上眼睛,旅行就在生活的另一端。以前,一有時間便拉著行李箱到處闖蕩的日子,深感滿足的一刻,往往是回到住處的隔天早晨,凝視平凡無奇卻異常美麗的街景,手中緊握樓下小咖啡廳沖出的溫熱咖啡,帶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定與踏實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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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啟程與歸返之間,在未知與熟悉之間,在相遇與別離之間,在變動與恆常之間,旅行於天平兩端讓人心矛盾取得平衡。例如雋永的愛在三部曲,勇於跨出舒適圈的《白日夢冒險王,甚或歷久彌新的無數公路電影,諸如此類「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靜靜等待願意相信的人來到此處,就像稍縱即逝的綠光。往往一個人、一部電影、一段往事,成為我們認識世界的方式,也代表了某座城市在我們心中的情感印象,有時全然想像,有時恍如隔世,影像在我們大腦裡留下的畫面始終都是雙向流動的,成為每個人無論是否親身經歷,甚至虛實交織的獨特情節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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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那年復活節泡在義大利的假期,不但從南一路玩到北,亦留了整整四天用雙腳走完了羅馬與梵蒂岡,興匆匆按照丹布朗《天使與魔鬼》進行路線規畫,觀賞無數傳說中的建築、古蹟與藝術品,清晰烙印心中的,卻一直只有那不起眼的昏黃路燈與閃耀糖霜色澤的石子路,蒙太奇般與傑普漫步夜色壟罩的羅馬街頭的身影交錯,重疊,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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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olo Sorrentino 承繼著導演費里尼的創作內核,《絕美之城》捕捉一個曾經夜夜笙歌,觥籌交錯,恣意遊走在權貴階級的作家 Jep,不但縱橫上流社會,更是經驗豐富的情場老手,總是衣著講究,自詡紳士,一派氣定神閒的模樣,就如這座永恆之城,以及沉默矗立於自家陽台畔的巍峨競技場,隱隱散發著華麗與蒼涼,神祕與虛無,莊嚴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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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雨《行者無疆》形容羅馬是「隱隱然的偉大」,靜靜安踞在並不明亮的高位上,從城市散落的每一扇舊窗、每一塊古磚、每一束荖藤溢出。而羅馬是永恆的眷戀,普立茲小說獎得主 Anthony Doerr 在其著作《羅馬四季》感嘆道:「人們說,窮極一生,也難以盡攬羅馬」。彷彿自 Toni Servillo 的 Jep 身上流露的氣質,有著不合時宜的表象,但一切萬事萬物都是謎,無法解釋曾經的不朽風華,亦難以看清如今的一片廢墟,走過白晝和黑夜,美麗和醜陋,永恆存在於那一瞬,用靈魂按下快門的一瞬,為死亡、可悲的人性所不能觸及,在時間流逝的痕跡下,從人的角度沉默凝視羅馬過去,現在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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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黎,沒有一件事情是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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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皆知,巴黎這一席流動的饗宴,由數不盡的人文底蘊穩穩撐起。細數林林總總關於法國的電影,《愛在日落巴黎時》的美好一隅、《午夜巴黎》的流金歲月、《戲夢巴黎》的迷惘不安、《出走巴黎》的自由之反向,或是 2019 年《悲慘世界》被種族、體制與暴力壓迫的巴黎之陰暗面,一針一線建構出我們想像中屬於花都的立體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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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無論是否親眼見識這個浪漫之都的想像與現實存在多少落差,絕大多數的人仍會為伍迪艾倫的《午夜巴黎》感到心馳神往。午夜夢迴時,回到逝去的玫瑰色美好年代,談一場如夢似幻的異國戀曲,漫步於拿破崙長眠的塞納河畔,與一群只聞其名的傑出藝術家聊得酒酣耳熱,那是真正存在於巴黎之中的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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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恐懼死亡、質疑自己的定位,藝術家不該屈服於絕望,而是要想辦法找出那個時代空虛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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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巴黎藝文界的核心人物,被譽為現代主義教母的葛楚史坦,讀完男主角的小說後給予了如此受用的評價。那時才發覺,無論生於哪個時空,面對哪種現實,都有最好的一面與最壞的一面,都有絕望環伺的一面與充滿希望的一面,當我們無法選擇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尋覓一個方式與虛無及現實抗衡。對應至疫情肆虐的當下,或許單單是持續觀影、閱讀,乃至創作不懈,珍惜眼前所有,並持續保持對未來的憧憬,便已在企圖找尋屬於這個時代空虛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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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全文:
▍閉上眼睛,旅行就在生活的另一端|城市電影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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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月回顧: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性別主題電影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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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澤《人生不值得活的》──意象與節奏分析 ◎李懷
前言
本篇報告以楊澤第二本詩集《人生不值得活的》為研究對象,主要討論其意象使用與調整節奏感之手法。
第一節 意象分析
《人生不值得活的》共分五輯,囊括了對生死的理解、愛情的追逐與辯證、被置身於陌生城市的焦慮等,每一輯在寫作手法、意象使用與主題上皆有明顯不同,以下將進行分析:
壹、人生不值得活的
對楊澤而言,詩是屬於少年的,年輕人痛恨謊言與偽善、享受苦悶與憂鬱,用寫詩提煉回憶、救贖青春。開卷第一首同詩集名的〈人生不值得活的〉便基於此積極的風格為整本詩集定調,無論是年少當下的悲苦疾筆、事過境遷後或許坦然或許糾結的回顧,都在輯一「水」的意象下開展。
此輯共有八首詩,或多或少皆使用了水的意象:〈人生不值得活的〉、〈瓊斯海灘〉中使用了海:
愛與死的迷藥無非是
大海落日般──
一種永恆的暴力
與瘋狂……
(〈人生不值得活的〉)
天空是面陰鬱底牆
其上有海天──
最後迴光。一隻傘
一方無人眺望之窗口
生命的全部重量
倒懸於彼
(〈瓊斯海灘〉)
大海與落日,正對映著前句的死與愛,死彷彿一片汪洋廣闊而壓迫的存在著,而愛則若落日餘暉,雖絢爛卻是無比短暫。但對楊澤而言,這兩者其實都是永恆的,是早於任何理性、歷史的。愛與死以強大的張力互相拉扯著,死可以毫無理由的帶走人、愛上一個人也不需要任何邏輯推導,巧妙的是兩者也像海洋與夕陽倒影一般互為對方的因果。在〈瓊斯海灘〉中,天空如鏡映著大海,而傘似乎倒掛在上,其對應的卻正是雨中佇立的那個人,故事的主體往往在傘下,只是在楊澤顛倒世界的幻想中,由傘下孤零的一人轉成了倒掛傘中盛接的雨水。
兩詩皆用海作為世間萬事的盛載體,是一面凝望即可看見故事的鏡,而在物理世界中,我們稱之為「時間」。水在楊澤詩中的意象便是時間的流動、歷史的洪荒。〈克羅采奏鳴曲〉中以貝多芬的音樂帶著詩人流回曾經洶湧的青春、〈室外是雪〉以飄零的雨雪串起了異鄉子弟對故鄉地域的思念、〈霽〉以雨過天青與濃霧的對比、城與離城者之間關於留下與離去的行為,展現了眾人皆困於過往記(與霽諧音之設計)憶。輯一短短八首詩,雖皆有水的意象,楊澤卻巧妙的利用其不同形式詮釋各種對時間的理解、臣服與反抗。
貳、我已歌唱過愛情
氣候與花,追逐、放棄與釋懷。構成了楊澤以詩語言辯證愛情觀的輯二「我已歌唱過愛情」,我們在此輯中不斷見證愛情與生死、短暫現存與永恆記憶間:有限性與無限性、必然性與可能性的來回交錯。而「花(植物)」便是其中重要的媒介:
我已歌唱過愛情──
還有玫瑰、紫羅蘭、鬱金香的真理
但是為她,啊,單獨為她
我預支了我下輩子的愛情
(春天,落花,carpe diem
在旅人休息的樹下,我躺著
與我不再的七弦琴)
我已歌唱過愛情──
如今我將長久保持沈默。
喜悅以及悲傷──除非
大陸淪陷成海,海
淪陷成荒原,荒原
開出玫瑰而她向我走來──
我將,啊,永遠不再復活
(春天,落花,carpe diem
在旅人休息的樹下,我躺著
我不再沈吟愛情,髣髴在她的花園中……)
(〈我已歌唱過愛情〉)
對如今的詩人而言愛情已成過去式,而玫瑰、紫羅蘭、鬱金香雖如不同段感情有不一樣的顏色,其真理卻一樣是短暫的、是只屬於某特定時期的。楊澤浪漫的少年情懷卻不認同自己僅限於這樣的稍縱即逝,一方面他幻想著預支下輩子來換取此刻的永恆、一方面現實中他選擇停留,旅人在樹下稍作休息便會離去,楊澤卻甘願停滯在她的花園裡享受著他僅存的「永恆的愛情」。
末段表面上透過描寫時間進程以表楊澤對愛情長久而沉默的堅持,暗底下則展現了一種極致的融合觀,在時間恆流中不斷變換的地形與始終存在的詩人與樹、「永遠不再復活」中隱含「從未死去」與「甘願死去」這樣對愛情更高(也更狡猾)角度的視角,讓存有與逝去的界線模糊。讓我們感覺只要詩人能在記憶中永保18歲某場短暫而絢爛的愛情,即便分離後經歷年月摧殘,「愛情」本身也透過詩人的浪漫得以存續。
在楊澤的情詩中沒有純然煽情的情慾流動,更多的是青年對愛情本質的直逼叩問,〈伐木〉中春天隱密的繁花與透過伐木建築的愛的居室,引出自然而為與刻意為之的感情關係間的矛盾;〈告別1〉中從春天頹然倒下(感情破裂)後的自我懷疑、辯證,祈求與絕望下透過浪漫的遠離試圖保有僅存的愛情。
除了花等植物外,在〈告別1〉:「相對於我們,我們的戀情正在絕望地焚燒……我們的愛──如何像群樹那般不斷生長,像星球一樣永恆運轉……」、〈告別2〉:「像激流護衛一朵落花請為我為我護衛她/因為當黃昏遽爾落下,天井/再也無法護衛她的身影小小/因為當春天轉身背向離開/激流與落花/他的心中負荷有──/一千種難言的傷痛……」中,焚燒、激流、急雨,楊澤利用這些曖昧的詞彙營造了一場脫離現實、界線模糊、不負責任卻又純粹的「美」的愛情狂想。
參、與眾同禱、讓我做你的DJ
此為輯三與輯五,其並沒有特別多相同意象或如輯一、二那般具有貫串全輯的核心意象,在背景上而主要偏向異國、陌地、城市的氣氛營造、語境上則多有對自我存有、國族、生死的來回思辨,顧此二輯放在同一段談。輯三「與眾同禱」第一首詩〈在風中〉馬上構建了與前二輯截然不同的語境:
在風中獨立的人都已化成風。
在風中,在落日的風中
我思索:一個詩人如何證實自己
依靠著風,他如何向大風歌唱?
除了──啊,通過愛
通過他的愛人,他的民族
他的年代,他如何在風中把握自己
有如琴弦在樂音中顫慄、發聲
與歌唱……
……
在風中,在落日的風中
假如他逆風流淚奔跑,大風
將與他並行,並為他悄悄拭去
所有的淚……
(〈在風中〉)
沒有太多意象,而是較為赤裸的將思辯過程展現在讀者眼前,此詩或許在純文學性上並沒有太多進展,但卻嶄露了楊澤對詩的野心──也就是哲學性的思辨。比起將讀者直接丟入一個想像的詩空間中,楊澤更願意安排好一些命題、邏輯與線索,甚至像〈在風中〉一樣根本不多做包裝,利用其犀利精準的文字,將人置身於時代磅礡的大風下,如何發聲、如何證實自己?以愛、信仰做回應。即使「落日在風中,蒼茫墜落無聲……」即使在風中為了對國族的焦慮、對自我的渺茫,但當詩人大聲歌唱,此處的歌唱我認為指的便是各代文人的書寫,在時代狂暴的呼嘯中一個人堅守著愛與原則進行寫作能喚醒莫大的力量。此刻,原先掩蓋個人聲音的大風卻反過來悄悄拭去眼淚。
空間感,無疑是輯三、五中最能感覺到楊澤力筆營造的,風不僅作為涵蓋所有空間並改變其屬性的流體、同時也串連起所有曾佇立於風中的人,空間與時間被簡單的一個意象緊密交織在一起。當渺小的人開展思想,連結到興衰的落日、群星的運行下明與暗的對反、連結到陽光連結到愛。而詩末回收到淚這樣主體性的感受產物,將人最獨有的情感與時代做回應,閱畢此詩便能感受到在楊澤心中,存在本身便是一種極具張力且浪漫的辯證過程。
若說〈在風中〉給出了一個較明確且堅定的解答,〈在畢加島〉則停在一個較為開放性且困惑的結尾:
在畢加島,我在酒店的陽臺邂逅了
安塞斯卡來的一位政治流亡者;溫和的種族主義
激烈的愛國者。「為了
「祖國與和平……他向我舉杯
「為了愛……」我囁嚅地──
回答,感覺自己有如一名昏庸懦弱的越戰逃兵
(瑪麗安,我仍然依戀
依戀月亮以及你美麗的,無政府主義者的肉體……)
在畢加島,我感傷旅行的終站
我坐下來思索人類歷史的鬼雨
半夜推窗發現的苦難年代;
我坐下來思索,在我們之前、之後
即將到來的苦難年代,千萬人頭
遽爾落地,一個豐收的意象……
瑪麗安,在旋轉的童年木馬
在旋轉旋轉的唱槽上,我的詩
如何將無意義的苦難化為有意義的犧牲?
我的詩是否,只能預言苦難的陰影?
並且說──愛……
(〈在畢加島〉)
在私人的與國族情懷的愛是否有相同的基準點?或說兩者是悖反的?不相容的?在畢加島這個幻想的島嶼,楊澤清楚看見了其暴政歷史,但在這樣歷史的面前詩人該以什麼姿態面對?對愛國者囁嚅地回應,一方面反映詩人對私愛該在這樣磅礡且充滿道德意味的革命下如何自處、另一方面則受困於自身對苦難的無能為力。詩中「千萬人頭/遽爾落地」對應「人類歷史的鬼雨」,將歷史進程的殘酷與鬼雨相連結,讓讀者不禁思考究竟這樣的雨能否洗淨一地血流、或是雨的味道反倒掩蓋了血腥味?詩對於這個廣袤無邊且現實的世界究竟能起到什麼作用?相對前一首的堅決,〈在畢加島〉展現了楊澤陷於困惑與焦慮的模樣。
在大時代的交替下,知識分子對自我的定位是極度惶恐的,此本詩集收錄楊澤1977年至1990年的詩創作,此時政治動盪、文壇論戰四起,無可避免的楊澤除了書寫積極、愛情,也書寫「被置身」於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思想交戰下,文學寫作已不存在指標與真理,這點在輯三、五尤其如此。〈我曾在炎午的酷陽下注視〉是一首無論主題或語境皆展現對此刻與歷史的反覆論辯,詩中再度使用風中年代的意象,楊澤彷彿不得志的罪臣,雖抱有理想卻在中暑的城市中呻吟,一個有著愛與思想的人竟在這樣「信仰缺如的年代」顯得如此無助。黃昏、大廈窗前、無用的軀體、救火車,楊澤挑選了這些混亂或似乎待破碎的城市意象,深刻刻劃了一個踩在名為現代的道路上、卻只能渺小踽踽獨行……
輯五「讓我做你的DJ」較無輯三那樣沉重,但也因情感的渲染較足,時刻能感受到楊澤被置身於城市中的呼喊:
人間秋涼,雨日
薄暮不免有些感喟
徒然地立在回家的站牌前,看
施工中的對街大樓,在微雨中
一盞盞水銀路燈寂寞亮起
二三女子在一場黃昏雨中艷裝獨行
緊抿著紅唇趕赴人生的約會
在聖人不復的紅磚道上,我覷見
有人低頭抽手上的Kent牌香菸
歲月的驚愕與虛偽一如
嵌在無名指上的大粒鑽戒
在雨中淋漓發光
只一夜,那人須髮盡白,我
失落在路旁的朝代間,充滿了不合時宜的情懷……
城市的夜是激烈的搖滾不遠處爆發
我在霓虹的紅雨中為櫥窗的星星所射殺
世界在海變中向下沉淪
直到惡夜的中心
有人彎身撿起一支口紅
我發現你我的城市祇是
被丟棄在路旁的
一截再也點不燃的煙蒂
(〈雨日.女人No.12與35〉)
詩題中雨日似乎就是一種矛盾,而女人則一反身為人類的主體性,成為編號般的存在,帶著類似的戒指、風格無太多相異的服裝,在霓虹城市中豔裝奔走趕赴約會,但這樣的忙碌在楊澤眼中似乎並不存在什麼意義,相較楊澤詩中的救贖──瑪麗安,No.12與35顯得多麼扁平與單薄。
路燈逐漸代替了日光,只在開頭以無形容詞的狀態出現的「日」似乎解離成城市中一盞盞的燈光、絢爛的霓虹,走在這樣「聖人不復的紅磚道」彷彿有種究極的、真理性的消散。我們在此詩窺見楊澤較為尚古……或說崇尚可見道德規範的一部分。但這並非他沒有勇氣尋找新觀點、新視角,而是在太過紛亂的時代,亙古不變的「真理」最能令人有安全感,在一切準則盡失的現代城市裡,對某些詩人而言反倒是一種惡夢,我不確定此詩書寫的是楊澤在美國留學的時光抑或是回到故鄉後的悵然,但皆能深刻感受到他對外在世界的陌生、與那一份因純真仍在才導致的絕望。
第二節 節奏分析
楊澤的詩中充斥著刪節號、破折號與括號,修飾著詩中未完成的語氣、待補充的語境與解釋背景脈絡等功能。以下將逐段分析三者在詩中出現的位置與其作用。
一、刪節號(……)
刪節號在整本詩集共出現86次,使用刪節號的詩作有27首,超過了全集42首的一半。其功能分為三類,分別是「落寞語氣」、「待續語氣」與「延伸語境」:
(一)、落寞語氣
〈告別1〉:「相對於所有季節──我們的愛情顯得多麼有限……」
〈伐木〉:「感覺自己像去夏海濱所見/一座荒廢已久的建築鷹架在雨中……」
〈在馬賽〉:「像夏日午後的急雨,我匆匆避入的一間地下室café,妖嬈開放的燈色、音樂與人臉是一面遠遠的落地長鏡,我在其中找到我落寞的眼神……」
回想起某個雨中荒廢的建築如自己曾經的感情;想像各個季節的變化再與此刻的愛情相對應;五色燈光下人群中的獨身一人……此類刪節號常見於楊澤的情詩,求不得、回憶傷心事的寂寥、感傷,透過刪節號形成一種「詩人似乎無話可說」的語氣。當讀詩時來到這類段落,往往因刪節號的出現而略作停頓,而在此巨大的沉默中我們反倒能再度咀嚼前一句內容,具加強句子情感的功用。
(二)、待續語氣
〈在畢加島〉:「我的詩是否,只能預言苦難的陰影?/並且說──愛……」
〈詠懷〉:「憂鬱是消沈後的熱誠/關於我的靈魂,請相信/那始終不變的部分……」
〈里奧追踪〉:「我開車繞過,荒涼的菊花墳場,河流在左,在右,彷彿聽見一女子的傷心,不知為誰……」
在這些刪節號後讀者將期待詩人繼續說下去、或是語氣並未結束尚留存一些謎,那女子的傷心,不知究竟為誰而泣?在說完愛之後呢?是否還能有更多的意義?那始終不辨的部分是什麼?信仰?愛?痛苦?是何類的倔強?在楊澤充滿反覆辯證的詩中,透過刪節號的留白使的算式遺落了等號後的結論,讓讀者有更多的空間將自己生命的獨特性帶入。
(三)、延伸語境
〈母親〉:「那中年婦人的眼神始終/尾隨著我……」
〈人生不值得活的〉:「號角重返那最後/與最初的草原黎明……」
〈告別2〉:「而永恆是我離開她,留給她的一片/無盡的黃昏與等待……」
〈越過窗外暗雲湧動的天空〉:「彷彿我是她所遺棄、逐日枯萎的/一株向日葵;彷彿/我永遠是背對著她的雨季……」
第三類是楊澤詩中最常見的刪節號用法,當前句具有未完的旨意,楊澤便常常使用刪節號作為想像的延伸。最初的草原黎明……如何到達最後的?眼神始終尾隨著我……直到何時?現在嗎?還是會持續到永遠?後兩句更不用說,「永遠」與「無盡」皆指涉著往後提到的事物或狀態將一直持續。
透過這些刪節號,詩人一方面省去了筆墨描寫落寞、待續等狀態,也在此之上構了能做為讀者無限想像的媒介,刪節號後的世界楊澤交給了讀者,我們能因共鳴感到痛苦、也能擅自將未完的狀態在腦中延續或斷絕。在閱讀上,除了段落、句與句之間,我們多了一個煞車功能的刪節號,在連綿的情緒、意象堆疊中,有一個可以平衡動靜,讓思考暫時停歇下來回顧、深思的小棧。
二、破折號(──)
全集共有30首詩使用總計93個破折號,相比刪節號使用頻率甚至更高,破折號的運用在功能上就較為簡明,在連結前後兩句的前提下,以邏輯脈絡區分有二種主要型式之使用──「前後相輔」與「指涉後句」:
(一)、前後相輔
〈母親〉:「有許多窗鏡的陌生廂房/輾轉啼生了我──與我/終告分離」
〈霽〉:「青山彷彿昨夜/那人之髻──山後是/遽遽然不可逼視/珠簪般亂顫的光」
〈暴力與音樂的賦格──獻給Jethro Tull〉:「這是生存的/全部──全部的歡樂,全部的苦難/全部的春日,全部的愛……」
在這類句型使用中,破折號的前後二句並沒有明確的因果關係,而是補充前句未說明、或近意的重複敘述。
(二)、指涉後句
〈啊,我的祖國是一座神秘的電台〉:「但人車喧騰,那祇是──/失落在市塵中的/山河含恨……」
〈30路藍色巴士〉:「我看見──滿街奔跑,許多焦慮的父母/紛紛尋找他們二十年前遺失的小孩」
〈婚前曲(一九八一)〉:「驀然瞥見──你們暗中鼓動/靈慾的雙翼,於文明的夢寐中/巍巍誕生之秒密……」
相比前者,這類的使用佔據絕大多數,在語意未盡的前句後,以一種較緩慢、娓娓道來的口氣說明。
前面提到楊澤的詩邏輯性較強,少有純粹的意象堆疊,就算是意象較為豐富的〈暴力與音樂的賦格──獻給Jethro Tull〉、〈人生不值的活的〉等,也有許多因果、時間上的連接詞將整首詩串聯,破折號的應用便顯示了這點,唯有一個人的詩中需要大量的論述(儘管可能隱晦)才可能以這麼高的比例被使用。
三、括號(())
全集共有15首詩使用總計38個括號,以「動作描寫」、「背景補述」、「詩人獨白」為主要三個用法,以下將一一分析:
(一)、動作描寫
〈蔗田間的旅程〉:「多折的唱詞裡莫非便有/與她雷同的身世?/(五指輕撥過往琴弦)」
〈在格拉那達café(Castle in Spain)〉:「西班牙的哲學是音樂,與乎沒有哲學負擔的雲/他向我說(揮舞巨大的手掌在我眼前晃動)」
此種用法較少見於楊澤詩中,簡單敘述對方當下的動作以增加人物的鮮活與表明情緒。
(二)、背景補述
〈霽〉:「匆匆醒來的河流、車輛/逆向游走無聲/(遠行者離城而去,久久未歸)」
〈我已歌唱過愛情〉:「我已經為她/啊,浪費掉我的一生/(在旅人休息的樹下,我躺著/與我不再詠嘆的七弦琴)/……(春天,落花,carpe diem/在旅人休息的樹下,我躺著,與我不再的七弦琴)/……(春天,落花,carpe diem/在旅人休息的樹下,我躺著/我不再沉吟的愛情,髣髴在她的花園中……)」
既然是作為詩背景的「補述」,那就表示這類括號中的句子通常將以一種潛藏在詩脈絡底下的形式展現,不讀括號看似對詩整體的結構沒有決定性的影響,但當這類的句子被特意的括起來,反而引發讀者將其與其他文字隔開,在腦中自成一個境地,讀者知道這是重要的背景資訊,否則詩人沒必要特別在此補充,因此可做到加強詩境渲染的效果。
在〈霽〉一詩中,黎明、青山、河流構成了一幅光景,離城者一樣放在段落中很可能被消融在豐富的畫面裡。但離城者這枚意象扮演一個極具重要的元素,楊澤因而將其放入括弧,將離城遠行久未歸的事實在他建構的黎明景色中凸顯,進而加強了全詩著墨濃淡的調配。而在〈我已歌唱過愛情〉中,三段中三個括弧以類似的結構出現,其作用便是詩經中的複沓手法,每段的論述不斷地前進的同時,躺在樹下的我身處的環境與心境也在配合三段情感的推演下逐漸出現。
(三)、詩人獨白
〈告別1〉:「不慣說謊的裸體也開始厭倦於/一襲過份精緻美好的衣服/(我們曾激賞過那份表裡合一的奢華感覺)」
〈夏蟲〉:「泰山其崩乎/梁木其壞乎/哲人其萎乎/(漠漠風起,簌簌葉落,當下一個秋天來到──夫子哪,我們卻在那裡?)」
〈在格拉那達café(Castle in Spain)〉〉:「(站在一九七七年的櫥窗前,我是全然年輕的,而世界已頹頹老去,如一遲暮之妓……很多的不滿,太多憤懣,到後來變成只是些可笑的牢騷,微弱的聲音只有自己的喉嚨不清楚地聽見。假如我大聲呼喊,除了我的Echo──啊啊誰會聽見……)」
一首詩通常包含一條完整的敘事線,雖可能有詩人暫且的狂想,但基本上會在同樣的時空架構底下完成。而括號中的「我」以跳脫框架的形式存在於詩中有兩種可能,一是作為「詩中世界」的詩人對他寫下的故事的補充,〈告別1〉、〈夏蟲〉屬於此種。另一種則是作為現實中詩人的後設獨白,〈在格拉那達café(Castle in Spain)〉便是如此,是作為楊澤本人的聲音而非詩中的敘事主體。
楊澤的詩之所以充滿音樂性,便是他在使用意象展開論述的同時,將論述的過程以各種不同形式精巧的布置在各詩中,留白、待續、獨語、補述……而非滔滔不絕的從頭到尾使用類似語法,這樣的作法讓讀者在閱讀上多了些心思,類似拼湊積木一樣一塊一塊疊起楊澤浪漫而真實的詩世界。
第三節 結論
〈人生不值得活的〉傳遞就算面對苦悶的生活也要積極的生存姿態;〈告別1〉嶄露了只屬於少年的對愛的渴求、依戀與懷疑;〈在臺北〉我們窺見楊澤內心焦慮的、被置身於陌生時空的無所適從。《人生不值得活的》雖然以這樣厭世的詩集名出版,卻沒有任何一首詩要讀者消極、放棄。
文學性上,整部詩集並沒有非常創新的實驗筆法,但也透過楊澤精心的邏輯、脈絡安排使得沒有一首詩落於俗套,我們在楊澤的雄辯中直視愛、直視信仰、直視自我、直視焦慮,然後用一種少年式的浪漫予以回應。我們都曾、或現正處在後青春期成長與停滯間的矛盾地帶,一方面想盡可能的看清所有真相、一方面又有很極多部分的靈魂希望永遠保留著無知,我們與世界的爭鬥正如與自我的爭鬥,愛在這樣的辯證中是具有多麼強大的力量?我們對世界深深的絕望正因為我們如斯的愛著這個世界,只是有些人的愛走了岔路,而楊澤的詩正是將我們引回具修復與生長性的自我懷疑與肯定。
雖然,絕望可能在自我主體性開展的那一刻便已注定;雖然,自我的有限性與思想的無限性便是人類永恆的困境;雖然,即便書寫了也不一定能將苦難化為有意義;但至少,只要心中還記得楊澤理性而溫柔的文字,我們便能甘心的作一名千敗劍客、做一名深愛著無數缺陷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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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游佳真
圖片來源:游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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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21/02/20210208.html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楊澤 #人生不值得活的 #意象 #節奏
默蒼離復活 在 夏天晴x天狼星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我是伊克洛斯,噬夢學院的醫生。吶,這個拿去。」名為「伊克洛斯」的男人將藥袋丟給白袍人,「不能跟著水一起吞,咬破直接吃下去,五分鐘就能解毒。」
腳踩左腿潰爛的面具男,雙手盤在胸前,他完全無視面具男的求救,「你們兩個看來沒有受傷……」歪著頭,目光從米歐掃到璐平,再回到米歐身上,認出這名少年是希普諾斯先前傳來照片的主角。
他推了推眼鏡,收回長腿,腳尖出力,以魔法將面具男踹到半空中。左手一揮,魔法網迅速捆住面具男,砰的一聲響,整個人從三公尺高處重摔落地,當場昏厥。
伊克洛斯套上白手套,無奈地喊出魔法招式名稱,「愛的一針!」手套周圍散發的紫光聚集成針筒,他蹲下身,不情不願地替面具男打了一針。
完成對犯人的義務治療,他脫下白手套,抽出有方塊J圖案的紙牌,迅速撥打「777」通知魔法局。他本身就是魔法局的員工,可還是該按照既定程序,向上級報告情況。
五分鐘過後,白袍人吞下的解藥生效。他爬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塵,調整一下面具,又拉拉白袍,然後再次確認面具是否仍好好地戴在臉上。
米歐注視他笨拙的行為,殺氣消退許多,「上一回見面是狐狸面具,這次換成了烏鴉?」
璐平聞言,連忙彎身觀察白袍人,「難道說……這位是『天下天上』的店主人?」
「我、我其實不是店主人,只是因為要來這裡考試,順便替平常很照顧我的店主人顧店。」說完,白袍人匆匆轉身,沿著階梯向上跑,直奔集合地點,顯然不想被人認出自己的真實身分。可沒跑兩步,又慌忙地扭身跑回兩人面前,撿起遺落在地的行李。
白袍人再次往上跑。階梯頂端站滿了年輕人,密度極高。
伊克洛斯與魔法局的接線生講了一會兒才結束通話,「沒事的話,你們可以前去集合地點了。犯人和昏倒、死亡的考生,都由我來處理。」
璐平望著重傷倒地的考生,「老師,你們會讓死亡的考生復活嗎?」
伊克洛斯手中的方塊J尖角輕觸唇邊,「再怎麼厲害的醫生,一生也只能使用最多兩次的復活魔法,復活的費用可是天價。就算我是噬夢學院最高級的魔法醫生,也沒辦法救下所有人。更別說我還是個自私的人,只會把復活留給心愛的人。」
璐平大概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垂眸,眼神黯淡無光,「這樣啊,也是。」他硬扯出笑容,「那我們去集合了。」
他拉著米歐走向集合地點,「喂,別拉著我啦!我自己能走。」夥伴的抗議聲沒能進入耳中。
伊克洛斯往下走了幾階,回看兩人的背影,視線在璐平身上停留許久。
這裡是瑪格麗特之都的郊區,四面都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舉目所及,最醒目的,是以魔法蒸氣動力浮空,懸浮於三百三十三公尺高處的天空之城──「巴比倫之都」。
米歐抬手遮擋正午的烈陽,仰視空中那座底部持續冒出大量白煙的城市。他對「巴比倫之都」這個名字有些印象,好像是富人與各領域精英雲集的城市,也是噬夢學院所在地。面積僅有瑪格麗特之都的五十分之一,卻擁有十分優越的條件:四季氣候變化分明,雨水充足,土壤肥沃,物產豐富。
經歷過大地震,誰都想遠離天災的威脅,入住浮空城市就不用擔心碰上地震,人們於是爭先恐後地登記入住。「巴比倫之都」以最現實的兩種方式分配入住權,一半是透過金錢競標,一半則是透過魔法鬥技大會,力量強大者優先。所以說,這是富人與精英雲集的城市。
儘管如此,還是有地上居民強行以跳躍魔法或飛行魔法進入城市。藉由魔法蒸氣浮空的城市有一定的負重限制,必須嚴格控管人口。為此,方塊國將培育最強制裁者噬夢師的「噬夢學院」設置於此,以嚇阻並驅離非法入住居民。
由此推想,噬夢學院之所以年年吸引眾多考生,除了學院擁有全世界一流的魔法師資與設備,原因之二就是能免費入住「巴比倫之都」。
米歐想著這些沒有忘記的常識,並觀察眼前的近萬名考生,他們就像軍人一樣規矩地列隊,等待考官到來。
草原廣場一角的司令台飄揚著黑桃、紅心、方塊、梅花四國國旗,聚集在司令台前的人不像年齡介於十五歲到二十歲間的年輕學子,沒有半點浮躁。偌大的空間鴉雀無聲,所有考生靜靜地站立等候,大概怕集合時限一到,就會有隱形攝影機傳送即時現場畫面,捕捉他們的行為,以此打分數。
米歐瞄一眼身旁緊張到猛喝水的璐平,這傢伙真能通過測驗嗎?無聲地嘆了口氣,拿出璐平替他挑的卡片來研究。據說都是跟雷電相關的卡……「無重力」究竟要用在哪裡?「移動加速」倒是滿好用的,他方才能像瞬移一樣分散敵人的注意力。
「糟糕!我的肚子好痛。」璐平抱著肚子彎下身,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你太緊張了。」
趁考官還未到場下達命令,璐平蹲下身,努力調整情緒。
突然有蒼蠅飛動般的聲響從後方接近,快速繞到兩人身前。米歐一把捉住那東西,是手掌大小、左右各有三對金屬翅膀的攝影機,編號為「十八」。
考生集合的同時,位於巴比倫之都中心的噬夢學院裡,取得「J」等級的特級將軍全數圍坐於圓形會議桌邊。挑高的漆黑大廳中央垂下超大的圓柱型螢幕,分割成二十五格,總共兩百頁。第一頁編號十八清楚地映出恩帝米歐的臉,畫面因為他捉住攝影機而上下震動。
「米歐!這是監督考生的攝影機,快放手啦!」此外,也錄進了米歐身旁考生的聲音。
希普諾斯將雙手撐在桌面上,支著下巴,仔細觀察第十八號攝影機。
那聲音是方才在魔法局遇到的……持弓的考生吧?
恩帝米歐放開攝影機,畫面隨即恢復正常,攝影機開啟自我防禦功能,瞬間隱形,繼續追蹤他。
「希普諾斯,準備好去宣佈今年的考試內容了嗎?」場內唯一的特級女將軍把一張晶片放上桌。
希普諾斯瞄了一眼,沒有其他動作,「再等一會兒,等他們開始沒耐性。」
在場只有一位拿著「J」卻被降為中將的參謀者,正是不久前去收拾爛攤子的伊克洛斯。他將雙手盤在腦後,瞥一眼女將軍胸前快要繃開的鈕釦。見對方察覺到他的視線,隨即回以親切、紳士的笑容。
希普諾斯有預感,這一微笑,又會有讓伊克洛斯降級的事情發生。
「你可以收斂一點嗎?」
「沒辦法嘛!每個人一出生,喜好就注定不同。有人喜歡喝咖啡,有人喜歡茶,而我就喜歡女人跟菸。」
希普諾斯已經盡了提醒伊克洛斯的義務,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他都不管了。
「我倒想問問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伊克洛斯邊說邊遞了一張紙條給女將軍,接著收回目光。
希普諾斯沉默不回應。
伊克洛斯挑了挑眉,歪頭盯著那雙不顯露情緒的異色眼眸,「素來公正的希普諾斯,怎麼會在未經當局允許的情況下,利用特殊管道發放『梅花A』卡片,還追加報考名單,就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少年?」
希普諾斯早就料到伊克洛斯要說這個,說不上嘆氣,但他的呼氣聲的確大了點,「我認識他。」
「認識?光認識就做到這樣?」
希普諾斯望向遠方,雙眸抹上一層冷漠,彷彿一道能將他與往事隔絕的門。閉上雙眼,不希望因為提到「那個人」,而想起某些事。
璐平抱著肚子走出廁所,跑回隊伍。近萬名考生已不像方才那樣安靜自律,聊天、嘻笑,坐下來打牌的都有。
等了三十分鐘,廣場上有一股躁動蔓延。
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秩序,可還是有少部分像米歐一樣不為所動,靜待考官到來。
外表平靜有規矩的米歐,事實上心情相當浮躁,原因在於巴比倫之都底下冒出的白煙。煙氣一直在頭上飄啊飄,看了就心煩。
「說好十二點集合,現在都十二點半了。考官身為軍人卻遲到,這種人的命令值得遵從嗎?」
璐平來不及阻止,米歐已無所顧忌地道出了真心話。
「噓,米歐,你的聲音會被攝影機錄進去的。」
「守時本來就是軍人最應當遵守的紀律,如果怕被人說閒話,考官應該要準時出席。」
另一頭,端坐在噬夢學院裡,想磨掉考生們耐心的希普諾斯聽見這段對話,還未做出反應,他身旁的伊克洛斯先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被你認識的人罵了耶!」
伊克洛斯笑著拭去眼角的淚,希普諾斯倏地起身,「先淘汰掉百分之八十的考生吧!」
米歐不耐煩地盯著頭上的白煙,努力拼湊腦海中的記憶碎片,有什麼魔法可以把那些白煙吹掉?電魔法使不上力,這種時候只能靠風。
想及此,他瞄向正鎖緊水壺蓋子的璐平,這傢伙的屬性會不會是風?應該不至於這麼巧吧!「喂,你可以把上面的白煙吹掉嗎?」
璐平點頭,收好水壺,「沒問題,等我一下。」
終於可以見識風魔法了,米歐睜大眼,不願漏看璐平呼喚強風的過程。
當著他認真且充滿期待的注視,璐平踮起腳尖,鼓起腮幫子,緊接著,開始死命往兩人頭頂的白煙吹氣。大口吸氣,大口吹氣,大口吸氣,大口吹氣。如此重複幾次,眼冒金星地晃了晃,因缺氧而暈眩。
米歐朝璐平的腦袋揮出一拳,「我要你用魔法,不是用吹的!真受不了,你的魔法到底是什麼屬性?」
璐平倒在地上喘氣,「我……我應該是風屬性。」
「什麼叫應該?」
「因為我沒有練成不靠武器的任何一項魔法嘛!」
不可能吧?米歐很吃驚,這傢伙的等級明明比他高了兩階,卻不會任何一種攻擊魔法,只能放箭?「你難道只會瞬間移動和加命?」說難聽點,就只懂逃跑?
璐平伸出食指,搖了搖,「不止喔,我還會防禦。」
似是看出米歐心中升起了找別人組隊的衝動,璐平趕緊捉住他的肩膀,「雖然我只會逃跑、加命和保護自己,但這三項的等級都很強。」
「你該知道你會的這幾項魔法,本身都很弱!」米歐睜大閃出紅光的雙眼,仔細探索自己與璐平的屬性。米歐本身具有基本的加命和防禦能力,不會瞬移,但能加速。還未練到飛行技能,可至少會跳躍,「你該不會……連跳躍也沒學成?」
璐平燦笑,「跳躍是什麼?」
「我走了,隊伍解散。」
「等等!不要走啦!我只是看起來很弱,其實很強的!」璐平明知這句話一點邏輯也沒有,還是死命地抱住米歐的大腿,被拖著走也不鬆手。
米歐停下腳步,璐平依舊抱著他的大腿,可憐兮兮地抬起頭,對上寫滿鄙視的眼,「你可以抱著我跳躍啊,用公主抱方式就很好跳躍。」
「找死!」
「我開玩笑的!真的是開玩笑的!」璐平雙手護頭,差點被狠踹幾腳。
拉拉扯扯的兩人忽然停下動作,躁動氣氛不再,草原上赫然浮出一股詭異的氛圍。兩人都感覺自己彷彿被遠處的野獸盯住的獵物,同時舉頭往上看,白煙中落下幾道黑影。
轟隆聲驟響,地面上上下下地晃動起來。
強烈地震來得過於突然,原本坐在地上的學生沒辦法順利起身。璐平只來得及拉起身邊的幾名考生,來不及再伸出援手,鄰近的其他人都被高空中落下的魔法網困住。
米歐專注地找尋魔法網的撒放點,將探索放大再放大,發現一名將軍站在巴比倫之都的城牆上,正朝下投撒魔法網。那人肩上繡有黑桃J,是希普諾斯。
希普諾斯朝少年的探索視野露出微笑,米歐匆忙收回探索,把注意力集中於面前的騷動上。
可乘載千人的大型飛行船從天而降,降落時撞擊地面,引起一波一波的震盪。璐平還在努力幫助未被網住的考生,晃動太強烈,他幾乎無法站穩。
「璐平,你真的不會用風魔法嗎?」
「我只學了一半,沒學好就使用,很可能傷害到身邊的人。」
璐平說著,目光一掃,察覺不遠處仍有幾名爬不起身但尚未受困的考生。他匆忙跑向那邊,下一秒,長寬都有五米的大型魔法網兜頭落下。希普諾斯似是故意瞄準他而撒下。
「璐平,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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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天是佈局的一部分
如題,七閏傳薪只能招魂,但上集就在鋪哏教授復活;這集加入巨大的血神餘力,根本就
是不藏了等我活過來19天內幹掉你
所以問題就在這裡,是誰說過有復生19日的辦法?小弟看戲還算認真,這集以前沒人說啊
!(沒記錯是正道邊這集透露出來的)
如果小弟再沒記錯,鋪陳招魂變復生的,就是欲星移,然後加上個強大的血神餘力,就煞
有其事;之後那些被教授整過的人,像泰玥就會陷入迷障,即使是逍遙遊也被當年陰影影
響了。
因此,配合寄鯤鵬前後的武力不一,有可能是兩位墨家利用默蒼離餘威在亂搞:
俏如來假扮默蒼離嘴炮
欲星移利用黓龍君餘威散發19天假消息
至於結局如何我猜不到,但很可能是利用黓龍君威名耍眾人一波,真正實際的欲星移計策
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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