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店的啟示
背後的用心價值與思考,值得我們探訪時觀察的角度,你會發現,處處都有很有趣的角落,與自己碰撞後,產生新的火花。
#設計思考
一間書店的啟示
TSUTAYA BOOKSTORE台中市政店開幕,成了一段時間的熱門話題。看了網路上的評價,也看到書店同業的一些看法,正面評論並不多。這讓我很訝異,即便TSUTAYA BOOKSTORE和蔦屋書店分屬不同經營系統(蔦屋書店為母公司CCC集團直營,TSUTAYA BOOKSTORE採取和不同企業協力展店的方式),但在企劃、選書及軟硬體設計上仍有一定用心。我自己實際在這裡待的一個下午,發現許多有趣的書,得到了視覺、美感及創意上的充電。
回想我看到的批評,民眾多半以一間商場的期待為出發點因而覺得不夠好逛,同業則認為總之財團看上的是錢並不是書店的價值。換句話說,大部分評論都無關於一間實體書店的核心──選書及設計。
由蔦屋書店帶起的風潮,從許多方面來說,都有令人振奮的意義。當社會上普遍認為賣書、做書、讀實體書是落伍的行為時,有個品牌把它扭轉成一件潮流的事,將「使用書店的能力」形塑成未來創新經營者必備的能力,必然會對整體環境和市場都帶來改觀。就像當年的誠品一樣。
確實從賣書的角度來看,獨立書店的生存空間會受到擠壓──然則現在若仍把書店視為「賣書的場所」,不僅獨立書店難以生存,蔦屋和誠品也沒有競爭力,只有網路書店是王道。但實體書店的價值不只是賣書,而是個性和魅力,是作為一個「靈感的場所」之特殊性,就這點來說,獨立書店其實是有優勢和機會的。
至於TSUTAYA BOOKSTORE所帶來的期待落差,最主要原因在於它畢竟不是蔦屋書店──這股風潮中最有價值的部分。與之合作的企業看上的大概是品牌的延伸效益(國內民眾多以蔦屋書店統稱,並不知道兩者不同),但位於百貨商場或某個區域中的一間店,與整個場域以生活提案去設計思索的實驗性企劃,還是有很大不同。
「抬頭仰望天空的時間」,才是蔦屋書店的設計思考方式。
代官山蔦屋書店為何採用平面停車場而不是更有經濟效益的立體停車場或地下停車場?為何書店主體建築都只有兩層樓?因為一開始創辦人增田宗昭的設計概念就是要讓來到這裡的人們,一抬頭就能看到寬廣的天空。為何兩棟樓之間的花園小徑沒有任何招牌?因為他要仿通往神社的參拜道,提供來訪的人們一段安靜下來的時間,和自己對話獨處。每一間蔦屋書店都是整個場域的設計,是「面的構成」,不是「點的填充」。
先認知兩者的不同,才能有對蔦屋書店的正確理解,並還給TSUTAYA BOOKSTORE應有的對待。若是合作經營方看上的並不是文化、知識和觀點的傳遞價值,而是它們帶來的經濟上的效益,會失去關鍵性的溝通。因而一間書店蘊含的可貴質素──它的選書考量、陳列方式、光線及讓人停留的設計、世界觀……等等,就不容易在體驗中被辨識欣賞。
社會需要多元,有各式各樣的書店絕對是好事。與此同時,我們需要強化書店存在的基礎──培養更多閱讀者。否則不論有沒有企業支持,我們終將失去城市賴以表述自身、累積延展文化的入口。
獨角獸計畫屆滿一年,這個推廣閱讀的實驗性行動,來自對現況的幾點假設,例如:這世上有幾件事是不能強迫得來的,讀書一定是其中之一。以道德勸說或如保護稀有動物般保護獨立書店,很難長久。一定要讓人心甘情願、自動自發地喜愛閱讀,了解閱讀跟自己的關係,他才會加入閱讀的行列,成為真正的閱讀者。
書店要做什麼呢?如上所述,要有賣書以外的存在意義,作為靈感的場所、探索自己的場所,要在選書上持續保有個性,然後找出每間店自己的生存方式。不需要以傳統定義去框限,主要營收是餐飲、活動,有何不可?只要這是一個「沒有書就失去靈魂」的空間,書仍是它作為一個充滿訊息、知識和觀點的空間不可或缺的基本核心,它可以長出各式各樣的樣子。
而我相當有信心,從書和雜誌出發所能發揮的創意和創造的連結,我們其實都還沒有完全實踐。
獨角獸計畫是一個人發起的獨立行動,作為小眾的一員,我是這樣想的:如果這個世界最終仍容不下紙本市場或實體書店,那也是整體社會的選擇,無所謂遺憾。但那不表示去宣揚或溝通我們信仰的美好價值,這件事沒有半點意義。我們還是可以作為一種觀點的陳述者,去提醒每一個人,我們其實是有選擇的,什麼是我們想要的生活,並不是任何其他的人可以獨斷地決定,或是整個社會以進步之名牽著我們的鼻子走。我們可以停下來想一想,我們希望下一代生活在什麼樣的世界?而那個世界的藍圖,就在現在的我們每一個人手上。為此盡一己之力,無愧於心,並且歡喜,那就是獨立最好的回報。
我想,「永保初衷」對許多人來說,必定是一條極為孤獨的道路。想起誠品創辦人吳清友先生的一番話,吳先生自述不喜歡讀書,「因為遭遇中年危機、生命瓶頸,才想透過閱讀去了解人生、了解自己,這是誠品最重要的緣起。」他說,人要淬練的不是事業的經營,而是心性,「因為KPI很容易比較,但DNA很難追尋。」
「每個人的生命,都應該有他定錨之所在,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不論是創業或從事哪一份志業,要先釐清自己的起心動念,先認識自己、認識生命,因為你永遠是自己最大的支持者。」
我們的「定錨」,決定一個品牌或企業的出發點及航向,決定我們此生將看見某些別人看不見的風景。就算會寂寞,也是《又寂寞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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