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紀末公路 |
上一次看到逝去親人的面孔,是我離台念書前,和我父親道別的時候。蘇珊阿姨和我父親一樣,都是在睡夢中去世,也和我父親一樣,離開時的面容削瘦。
我們到的時候,蘇珊阿姨已經乾乾淨淨的躺在核桃棺木中,被紫色蕾絲繡花的襯墊包裹著。蘇珊阿姨走的時候,就像她來的時候一樣,因為歐洲嬰兒小時候睡的搖籃床,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
我相信人類,不分語言文化,都有死者為大的習俗。普羅旺斯鄉下小鎮的喪葬人員西裝筆挺又訓練有素的動作,是他們對逝者的尊敬。
是誰說法國人不準時?下午一點半,我們準時和蘇珊阿姨道別,大姑將蘇珊阿姨的天主教十字架念珠放在她胸前。下午二點準時蓋棺,在喪葬負責人的號令下,四名訓練有素的抬棺者進入,一位負責將棺木四周的螺絲鎖上,二位分別在左右棺木上的螺絲上再鎖上發亮的圓形螺帽頭。另一位則是在棺木上下的螺絲上燒臘蓋章。過程默契十足,不發一語。
我們隨著蘇珊阿姨的靈柩車緩緩行駛,二點半準時到小鎮上的教堂。這是蘇珊阿姨出生的小鎮、受洗的教堂,她也將在這裡受到大家的祝福離開。
停好車子,大家聚集在靈柩車的二旁,等候著今天的主角蘇珊阿姨出場。蘇珊阿姨是個非常害羞的人,她年輕時的照片每一張都可以看出她的害羞與不自在,她也不喜歡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但,她今天無法避免。
抬棺者將棺木靠在穿著西裝的肩上,一手扶著棺木,一手握拳放在身後,這是最傳統也最尊重的姿勢了。四人有條不紊的前進,我們家屬緊跟在後,接著是蘇珊阿姨生前的好友與同事們。
四月底五月初的小鎮教堂陰涼,主持這場道別式的,是隔壁鎮上的一位太太,還有唱詩班的老先生老太太們,他們都是教堂的義工。
道別式從蘇珊阿姨的一生說起,她小的時候和她的姐妹被送到天主教寄宿學校唸書,後來在鄰鎮的女裝店做裁縫,在成衣代工的年代失去裁縫工作,最後和同一個時代因為全球化而失業的人一樣,轉到藥廠工作輪三班。所以在場和蘇珊阿姨道別的,有她的朋友,也有當年藥廠的同事。
天主教的道別式在聖經、聖歌中結束,最後我們輪流用橄欖枝葉撒著象徵的聖水在蘇珊阿姨的棺木上。其中幾位老人家不捨的摸了摸蘇珊阿姨的棺木,而我們手中的橄欖枝也將投入墓穴,和蘇珊阿姨一起入葬。
抬棺人再次將蘇珊阿姨抬出教堂,我們再次陪著她走上車,然後開車追隨到教堂對面的小鎮墓園。
義大利建築師Aldo Rossi在設計墓園時曾經說過:「墓園在下葬的那一刻是悲傷的,但之後是家族開趴的地方。」所以他覺得現代墓園應該是充滿家人歡樂氣氛的地方,因此設計了一個磚紅色的墓園。
是的,歐洲人的墓園正是如此,蘇珊阿姨的墓穴中,躺著她的父母、祖父母,還有她祖父母夭折的孩子。他們家族自歐洲中古世紀開始定居在這個小村莊,和同住在墓園裡的其他家族,是幾百年的鄰居。人的生命來來往往,在這個墓園裡有過往的祖輩,也有新出世未知世事的孩童,掃墓的日子裡家人相聚的歡樂大於逝者的悲傷。
回程巴黎的路上已過宵禁時間晚上七點,只見過夏天塞滿歐洲各國車牌的陽光高速公路上一輛車子也沒有,我們開一個多小時才偶爾見到一二輛車。夏天需要8小時的路途,我們不到6小時就返回巴黎。
小鎮喪禮後無人的高速公路、無人的加油站,讓我有世紀末的感覺。轉頭,我家爸爸卻說:「妳看那邊有輛車,車裡的二個人要變殭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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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利茲克建築獎 |
法國迎來第三波疫情,大巴黎地區的醫院已經人滿為患,醫療專業人員強烈要求第三次封城,因為他們不想在病人送到醫院時做「誰救誰不救」的決定。要不要封城人心惶惶的同時,法國迎來一個好消息,今年的普立茲克建築獎,由一對法國建築師獲得。
怕一般民眾不認識普立茲克獎,法媒用建築界的諾貝爾獎來稱呼。這是此獎項成立四十年來,第三次由法國建築師拿獎。而法國獲獎的是一對建築師夫婦Anne Lacaton與Jean-Philippe Vassal,他們最著名的案子就是下圖巴黎東京宮的重新整修案,其他都是住宅案,和以往獲得普立茲克建築獎建築師神奇超凡的建築很不一樣。
今早我在細雨中慢跑時,晨間新聞就訪問到這對建築師,他們自己也感到十分意外,因為以往獲獎的都是像法國之光Jean Nouvel或建築史上赫赫有名的建築師像貝聿銘、Richard Meier、丹下健三、Frank Gehry、Aldo Rossi、安藤忠雄這些知名建築師。而Anne Lacaton與Jean-Philippe Vassal並沒有很強的代表性作品,但是他們用另一種方法思考建築。
時間來到2021年,我們還有多少的地可以蓋?舊的建築物是否都要拆毀重建?剛獲得普立茲克獎的建築師夫婦Anne Lacaton與Jean-Philippe Vassal認為建築師的角色已經和以往不同,重新看到舊建築的美,在原建築上讓空間內外流通,是他們作品的特色。
廣播新聞訪談很短,但最後法國記者也秀了一下自己的下限,話鋒一轉從專業的建築到私人問題:「你們夫婦倆在一起工作40年,聽說你們是在波爾多建築學院裡的長凳上認識的。在一起這麼長的時間,遇到封城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相看不爽的情況?」媽呀,這什麼鬼問題?相信我,全世界都有這種沒水準的記者。
女建築師Anne Lacaton緩緩的回答:「我早上起床在面向戶外的桌前工作,雖然被關在家中,但看向窗外心靈是自由的。」建築師延續之前討論他們建築概念的想法,用空間回應晨間新聞記者,但沒想到記者說:「哇!看向窗外,您是不想看您先生是嗎?」天啊!這個記者,我真想拿十大武器之首往他的頭上k下去,這是什麼鬼訪問?
遇到記者越界的揣測性問題,女建築師為了自己與另一半的尊嚴馬上回:「不會,我從來沒有不想看到我先生。」剛剛就很欠揍了,這個記者還再繼續:「就算封城二個人每天在家都不會受不了?」訪談到此我強烈懷疑是這個記者自己婚姻有問題,才會覺得大家都跟他一樣。
最後男建築師Jean-Philippe Vassal忍不住說話了:「我們封城的時候也在工作,我們的生活是空間與建築的各種想像對話。而且我們覺得自己的封城生活沒有太差,就覺得我們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各位朋友,這裡精確展現遇到沒水準的對話時,拉開高度的回應是最好的方法。
(我總算知道為何我另一半會一邊看新聞一邊罵記者了,半資深巴黎地方媽媽也出現這個症頭😔)
下圖:巴黎東京宮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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