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食成癮
雖然這也是成癮科學的一個分支,不過我很少談這個議題(主要原因是我來談太沒有說服力了);但昨天看到前輩看診的一個經驗,想來這應該是臺灣目前的嚴重問題,對國民的健康影響也很大,所以試著將一些經驗整理了一下。
故事是這樣開始的,一個BMI很高的孩子,冰箱裡面隨時放了養樂多跟搖搖杯,家長無法或沒有時間管束孩子的行為(或沒有意願?),所以不管醫師伯伯怎麼說,還是繼續買這些東西囤在冰箱裡面。
其實不用灰心,這樣的現象,越是飲食西化的國家越有。
「成癮醫療」的專業人員,一定都聽過酬賞系統(Reward system),像海洛因、安非他命、搖頭丸、香菸、酒精等舉凡會成癮的物質都一定會牽涉到這個腦部機轉,成癮物質使用的時候,產生的多巴胺讓你感到愉悅,戒斷的時候,讓你有渴求感,同時視不同的物質在其他區域誘發戒斷症狀,使你覺得沒有他不行,周邊的腦區會將人事時地物記錄下來,成為將來引發渴求感的線索(Cue)。
食物會不會有類似的效應呢?
當然會有,越是精製過的食物,這樣的效應會越明顯,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明明都知道加工食品可能對身體不見得有益,但這種食物往往銷量都不錯的原因。早在2005年Nature neuroscience就把成癮腦科學運用到肥胖上來(http://www.nature.com/neuro/journal/v8/n5/full/nn1452.html)。
糖也是如此 ( http://journals.lww.com/…/Excessive_sugar_intake_alters_bin… )。
有些很有趣的成癮研究跟糖有關。
2011年奧斯陸的研究團隊在British Journal of Nutrition研究195位成癮者,發現平日攝取飲食高糖低營養的比例較一般人高(http://www.ncbi.nlm.nih.gov/pubmed/20880416),2012年Addiction刊載,針對海洛因成癮者在戒癮後飲食習慣的研究,也顯示類似的結果(http://www.ncbi.nlm.nih.gov/pubmed/21933297),這種戒癮後糖攝取增加的情形,在酒精成癮的個案也有。
當然,我們可以解讀為腦在成癮復原過程中,由於原先被成癮物質挾持的腦功能增加了,對於糖運用的需求也增加了。但,從另外一方面來看,糖似乎也有平衡酬賞中樞的效果。
所以,科學家們也有關於「Sugar Addiction」的研究,(http://www.sciencedirect.com/…/article/pii/S0149763407000589), 糖在不適當攝取後,「Bingeing」、 「withdrawal」、 「craving」、「cross-sensitization」,包括長期使用後造成的neural adaptation幾乎都能找到相關的證據。
這意思就是說,這位孩子如果爸爸突然把養樂多從冰箱拿掉,他一樣會有anger、anxiety、appetite change、fatigue、headache、mood swing等戒斷症狀,當爸爸覺得孩子「歡」,又無法或沒時間處理時,最好的選擇似乎還是把養樂多放回冰箱。
這其實就是需要全人醫療最好的例子。
只不過把「Sugar Addiction」或其他的「Food Addiction」也加入DSM還是ICD診斷系統裡面,實在是太過驚悚了(我們精神科都已經被抨擊在『製造』疾病了,你放個『甜食使用障礙症,蛋糕型』大概會被罵死),而且食物跟成癮物質在產生相關行為的本質上,還是有所區別,所以目前這樣的問題並沒有被放在正統的精神醫療當中。然而,針對這樣的現象,甚至長期肥胖造成後續衛生系統的負荷,還是有學者呼籲應該要正視這個問題。
回過頭來,這位醫師伯伯的個案要怎麼處理呢?
如果我們了解,這是一種成癮現象,大概所有考過專科的精神科醫師都能朗朗上口了。
(1) 要與患者建立關係,同理阻抗,增加患者改變行為的動機。
(2) 共同訂定合理的目標,鼓勵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並且教導如何記錄飲食日誌,透過減糖飲食來逐漸Detox(大家可以搜尋Sugar Detox Plan,就可以看到很多營養師寫的菜單或建議) 。
(3) 過程中需要家人的協助,安排家庭會談,促進其共同為一致的目標而努力,如果有Co-dependency的現象,要指出來並協助家庭工作。
(4) 辨識高危險情境,擬定因應策略,練習、練習、再練習。
(5) 復發是可能的,失敗為成功之母,了解自己,才能跟慾望共存。
至於醫師伯伯的建議,為什麼沒有用呢?是因為針對成癮性疾患,衛教式的建議頂多10%有效而已,這是需要跨科別合作的,不過話說回來,真的遇到問題會想到精神科醫師的有多少?有能力處理的精神科醫師又有多少呢?(PS.1)
PS. 1 長相能讓患者安心的精神科醫師又能處理這個問題的有多少呢?每次看到飲食疾患的患者,總得跟「醫師,你不懂我的痛苦啦,你這麼胖」掙扎一陣子。
PS. 2 精製過的食物不只是糖,脂肪或精鹽等也是,所以當你看到BMI很高的朋友,一直在臉書貼美食文,現在應該知道是為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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