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在看完《隱藏的畫家 Hidden Away》(2020)之後,我實在對「安東尼奧.利加布(Antonio Ligabue)是義大利梵谷(Vincent van Gogh)」這樣的說法有點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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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加布是一名素樸派藝術家(Naïve artists),即沒有受過專業美術訓練的業餘畫家;梵谷則是在受過正規訓練之下摸索出自己的風格。而且兩人的風格也是南轅北轍。此外,利加布在生前就廣獲認可,梵谷則是死後成名。兩個人除了都受到精神疾病所苦之外,其實沒什麼共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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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倒也無所謂,利加布在台灣幾無知名度,以此作為宣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有意思的是,我確實在這部片裡感受到了《梵谷:在永恆之門 At Eternity's Gate》(2018)的調性。導演的企圖不只在爬梳時代、說故事,而是打算透過視覺的呈現來反映說主人翁眼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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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患精神病的利加布早年像是一個浪人,因為家人遺棄而流落各地。直到好心人收留,他才偶然展示出了渾然天成的繪畫長才。性格乖僻、動作誇張的他,在其他人眼中是個怪才,但光有才還不足成名,他的「怪」,滿足了時下藝術界窺奇的目光。雖然編導並未直接道出這個揣測,但劇中的一些編排也透露了一些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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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導演喬治歐.迪里蒂(Giorgio Diritti)甚至沒有安排一個評論家的角色認真評述利加布的畫好在哪裡(畫展有一段,只是草草帶過),多少透露了他或許也認為利加布之所以受到認可,是因為他本人的形貌、背景故事。他的作品獨樹一幟,難以被歸類,當代人未必能真正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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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時畫壇會有這樣的氣氛不難理解,利加布成名之時,正是藝術界求新求變的時期,各類派別百家爭鳴,一幅精確的畫,還不如一幅風格特異的畫來得有價值。在利加布的上一個時代,同為素樸派代表人物的亨利.盧梭(Henri Rousseau)以其天真而富有直覺性的畫作影響了畢卡索(Pablo Picasso)。畫壇也一直在等待下一個顛覆傳統的盧梭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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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生前成名對於利加布而言真的是好事嗎?雖然遭到眾人吹捧,但這些恭維只是表面,沒有人真的了解他看待世界的方式,也並不真的情願與之共處。表面上是一部勵志故事,但其內核卻是在談一個人始終沒有真正被這個世界給接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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飾演安東尼奧.利加布的義大利演員艾利歐.傑曼諾(Elio Germano)以本片榮獲柏林影展影帝殊榮,年僅39歲就已經湊齊坎城、柏林兩大影展影帝。其表演只能以出神入化來形容,搭配利加布的真實影像對照,可以感受到他的演出不只是模仿秀,而是深入角色靈魂的細緻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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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格版:
https://wongwonder.pixnet.net/blog/post/229693538
《隱藏的畫家》(2020):真的是義大利梵谷?
#隱藏的畫家 #安東尼奧利加布 #ElioGermano
捷傑電影
at eternity's gate van gogh 在 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要向周遭的人解釋梵谷之於我的意義真確是困難非常,有人的反應是那些畫作太通俗了,有人的反應好似眾多一日球迷,因此變得無意主動提起,不願見到自己深愛的人事物被劣質手段消費,越私密的感受放在心裡越是安穩,就像明天即將到來的日子。但一年之中能試圖鬆口談論的日子唯有兩天,一是生日,一是忌日,3 月 30 日正是 Vincent van Gogh 的 167 歲冥誕,毛姆曾說,藝術真正的意義不在模仿自然,而是體現自然,當我們置身兩者跟前時,都會感受到一股無以名狀的強烈能量連結著彼端與自我,從內心深處湧上的感動令人不自覺得開始流淚,梵谷就是第一位讓我真正感受到藝術與心靈之間奇異連結的畫家。
漸漸開始覺得,逝去的種種是最美好且永不變質的存在,我們可以自由選擇記憶銘刻於心底的形狀。在他 167 歲生日這一天,梵谷《春日花園》畫作於荷蘭一座博物館失竊,其實並不擔心這些下落不明的名畫會消失,沒有人捨得讓真跡流入黑市,它會被好好保存在某處豪宅裡,靜待有朝一日回歸原處,災難或許會跟隨失落的名畫,但愛必然也是,人們對藝術的愛,就像納粹也捨不得炸掉巴黎聖母院,那是唐娜塔特所言塵世之中的輝煌。
但這些思緒,不禁飄回到那段幸福而不自覺的時光裡,曾佇立在阿姆斯特丹的博物館盯著《自畫像》、《麥田群鴉》、《黃房子》和《向日葵》一幅又一幅再熟悉不過的真跡,毫無思考餘地,久久無法移開目光,彷彿看得再久一點,再用力一點,心底暗自假想異色瞳孔中的藍天與夜空,就可以跟到天涯海角,跟著一生一世,後來才明白當時感受到的震撼,便是五顏六色的顏料所撐起的人生代價,那與世界為敵的善良與執著讓人淚濕滿襟。
2017 年《梵谷:星夜之謎 Loving Vincent》與 2019 年《梵谷:在永恆之門 At Eternity's Gate》兩部電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加深梵谷於世人心中的重量,油畫線條忽靜忽動,彷彿再現生命力般一筆一劃深深扎根於觀者心底。前者透過有些懸疑的劇情,詢問故事中的主角同時也詢問世人,你這麼想了解他的死,但你有多了解他的人生?在這段追尋答案的過程中,在這個圍繞著梵谷的國度裡,引述著梵谷的名言與書信,眼底全是梵谷夢裡的星夜,置身梵谷眼前的世界,直至最後深遠的回望,終於我們理解到,縱使他是一個不容易被理解、長期飽受精神疾病折磨的憂鬱天才,卻也是一個善良到令人難以置信的藝術家。
《梵谷:在永恆之門》選擇以全然不同的觀點表達對這位不朽藝術家的熱愛,導演刻劃了那試圖追求美與藝術之不凡的平凡畫家,在一生最重要的片刻裡、被曲解汙名化的慘澹中,義無反顧日日徜徉於稻浪起浮與土壤芬芳等自然懷抱,揮舞畫筆捕捉光影瞬息萬變,緊握調色盤層疊五感的稍縱即逝,讓觀眾親自體驗那不容於世的生之熱烈。
Julian Schnabel 擅常捕捉動態光影,梵谷終其一生渴求體現陽光壯美,兩者融合一體時,是超越於視覺之上的重現,也是貼近私密深處的描摹。他畫的是眼底的自己,是眼底的景物,是眼底的光影,是眼底的星空,高更說他的作品可貴在帶有思考性、不停堆疊顏料的畫更像雕塑,這才是入骨精髓,如此細微的感受形塑出立體線條,如此深刻的共鳴創造出清晰輪廓,在現實與夢境接縫處他寫下屬於其內在的真實情感震動,許多瞬間,他發自內心振臂疾呼,敞開心扉渴望擁抱自然之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忘了自己為何而來,忘了自己有名有姓,面對造物主的偉大,我們如蜉蝣一般渺小又與萬物並肩運行,和其光,同其塵,永恆存在於此時此刻。
電影中更有一段採用黑白手法處理,隨著筆尖精準落下,去除顏色之後依然一筆一畫雕塑出光線流動的狀態,梵谷為什麼自認為天生的畫家?因為他什麼也不會,這幕讓我慶幸,慶幸藝術選擇了他。
洞悉寒冬凜冽,透視稻浪起伏,圍繞紫色雲霧,每個畫面滲透著清醒刺骨的痛楚與洗盡鉛華的真誠,他擁有看遍人世醜陋仍舊相信人世美麗的視線,他保有孤單寂寞卻渴望理解陪伴的溫柔,與生俱來歷盡滄桑卻依然溫暖的至美心靈,儘管生命中的苦難多於喜悅,雨水多於陽光,他始終如一以筆尖的燦爛、胸腔的熱愛,渾然天成透過藝術表達自我,並持續感動百年以後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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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 129 年的兩天前,子彈穿過 Vincent van Gogh 的胸膛,兩天後,也就是 7 月 29 日的凌晨,他因傷口感染而惡化不治,這位深深影響二十世紀藝術的荷蘭後印象派畫家,從此長眠於法國北部的村莊奧維爾,享年 37 歲。
曾經站在阿姆斯特丹的梵谷博物館凝視著《自畫像》、《麥田群鴉》、《黃房子》和《向日葵》,心底暗自假想著梵谷的視野和天空,卻在這些近在咫尺的真跡之前震撼到沒有一點思考的餘地。一直以來極為熱愛他的一切,但人無法死而復生,親自告訴我們自己如何面對、看待這個世界,因此後人附加上的解釋更為重要。前年的《梵谷:星夜之謎 Loving Vincent》是人生中看過數一數二美麗的電影,那是屬於旁觀者的角度,遙相呼應年初 《梵谷:在永恆之門 At Eternity's Gate》Julian Schnabel 對梵谷的疼惜,正如威尼斯影展一位影評人寫著,任何一部作品都可以告訴你梵谷的人生歷程,但可能只有一位能讓你體會到他帶著至美靈魂佇立在麥田中央是什麼樣的感受。
「曾經我好想和大家分享我所看見的一切,現在我只思考自己與永恆的關係。」
梵谷畫的是眼底的自己,是眼底的景物,是眼底的光影,是眼底的星空,高更說他的作品可貴在帶有思考性、不停堆疊顏料的畫更像雕塑,這才是入骨精髓,如此細微的感受形塑出立體線條,如此深刻的共鳴創造出清晰輪廓,在現實與夢境接縫處他寫下了屬於梵谷的情感震動,許多瞬間,他發自內心振臂疾呼,敞開心扉渴望擁抱自然之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忘了自己為何而來,忘了自己有名有姓,面對造物主的偉大,我們如蜉蝣一般渺小又與萬物並肩運行,和其光,同其塵,永恆存在於此時此刻。
《梵谷:在永恆之門》捕捉他人生中最後一段旅程,雖然導演給予身亡謎團一種答案,但那一聲劃破平靜的槍鳴是自殺或他殺早已不再重要,所有歷史都是建立於真實事件之上各自美化的謊言,給所有抱持懷疑與批判態度的觀眾,你這麼想了解他的死,但又有多了解他的人生?
梵谷到臨終之前都不願將罪責加諸於任何一人身上,帶著溫柔、保持真誠離開這個不願善待他的人世,那一雙湛藍的雙眸依然只看得見永恆,Julian Schnabel 更提供一個結合藝術、畫面與心理狀態的嶄新視角大膽貼近自我認知中的藝術家內心世界,餘韻持續縈繞於觀者心頭,在那一瞬間,我們全然感受到他窮盡生之熱烈銘刻出的金黃色澤,也明白死亡賦予他的意義,因為死亡並非永逝,生者猶在時,逝者及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