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後】
今天擔任馬偕醫院臨床技能測驗(OSCE)的考官。
所謂的臨床技能測驗(OSCE),其實就是醫學生版本的「大地遊戲」,一關接著一關,每關都有不同的任務,有些是要執行臨床技術,有些是要檢查假病人的身體。
我負責的這關,是臨床情境題:一位生病的寶寶和他焦慮的媽媽。當然,這個媽媽不可能是真的媽媽,是由訓練有素的演員擔任,而寶寶也是假的「塑膠寶寶」。
來自馬偕醫學院的實習醫學生,要在幾分鐘內,單獨面對這個「假的媽媽」以及她一歲多的寶寶,有系統的問出關鍵問題,像是「多久前開始發燒?燒到幾度?活動力有沒有變差?」以便作為臨床診斷的依據。
身為考官的我,則是得盡責扮演好空氣的腳色,在旁默默觀看與評分。
※
十多年前,我正好就是臨床技能測驗(OSCE)試辦計畫中的考生。那時候,醫師和學生都還在摸索,怎樣透過一套好的制度,讓醫學生在踏入醫療前線時,就具備應有的能力。
十年之後,斗轉星移,當初身為考生的我,也老到變成了考官。
測驗中,看得出來每個醫學生都非常努力了,但是口吻難免生疏,也幾乎不可能隱藏得了菜鳥的姿態。
醫生的養成過程就是這樣啊!
同一句話,在不同年資的醫師口中,就是不一樣。那包含了聲調、語速、發語詞、對話之間的停頓,親切卻又不超過人際界線的態度。而所有值班未闔眼的夜晚,來不及吃而冷掉的便當,家屬的責難,犯過的錯,救過的人,就藏在其中。
※
每個考生考完試後,考官都有兩分鐘的講評時間。
「十年前的你,會希望考官告訴你什麼事情呢?」我問自己。
在那兩分鐘的講評時間裡,我覺得,我好像選秀節目裡的評審。
「學弟表現得很好,特別是症狀的部分,問得相當詳細。」
「學妹問得很完整,症狀的時間與程度都有問到,也適時幫家屬統整了整個病程。」
「在問診方面已經相當熟練,足以肩負日常的臨床問診任務。」
可惜身邊沒有按鈕可以按下,讓燈光閃爍參賽者順利晉級,讓他們加入我的團隊。
我總是盡可能鼓勵、稱讚台上的選手,也就是這些醫學生,希望他們能夠多一點信心,帶著對自我的肯定,迎接下一關,帶走飽滿的心情,完成這場考試。
因為,接下來的路,並不好走。
看到學弟妹,就像是看到十多年前的自己。不忍苛責,只有祝福。
希望你多一點精力,
熬過那些值班而未闔眼的夜晚。
多一點體力,
忽略來不及吃而冷掉的便當。
多一點韌性,
面對家屬或資深醫師的責難。
多一點勇氣,
坦然接受自己犯下的錯,從中學習。
十多年之後,也許,你會遇到一個人,
一個你現在不認識,但卻需要你的人。
可能是某人的孩子,
也可能是某個人的父母,
或者,是十多年後,
漸漸老去的我。
而你,會用你的知識與技術,
從此扭轉那個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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