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大家在這邊寫下你們的資料,姓名、學號、科系、宿舍號碼、喜歡什麼樂團,還有想要玩的樂器。」中分頭帶眼鏡的娃娃臉學長指著桌上的那本活頁簿。
簿子裡是社員資料卡,看來平常並沒有受到良好地對待,好幾張卡片因為紙孔破損而掉了出來,不知道是沾了什麼煙垢還是飲料污漬,整本七零八落且髒兮兮的。學長翻到後面比較乾淨的地方,讓參加迎新會的幾位新生輪流留下資料,我瞄了一下前面幾個人寫的,好像都有點平庸。
「所以,你想玩什麼?」娃娃臉學長一個一個問,輪到我。
「我想當主唱和主奏吉他。」我稍微強調了「主奏」兩個字,試著讓自己聽起來與眾不同,雖然有些虛張聲勢。
「喔?這樣啊。」他拿起活頁簿看我寫了些什麼。
「你喜歡的這些樂團我都不太熟⋯⋯不過,嗯,披頭四,如果你喜歡這些老搖滾的話,可以找一位建弘學長,他們都在練像齊柏林飛船這些團的歌。」
我乾乾地說嗯,看來我寫的那些 Britpop 樂團他都不認識,但其實我也沒聽過齊柏林飛船的歌,我想其他幾位新生應該也沒聽過。
「還有,我們在楓橋有一個社板,也可以上來跟大家分享交流。大家會用 BBS 吧?」
我默默點頭。註冊楓橋驛站 BBS 帳號,是我進電機系後直屬學長教的第一件事,他們說這是大學生活最重要的東西。
「先自我介紹,我是社長小瑋,今年大二。我是鼓手,如果想學鼓的可以來找我。
我們的社費是一年一千塊,繳了之後,就會給你們一把社辦鐵門鑰匙,以後 24 小時隨時都可以進來練琴。有人現在要繳社費嗎?」很快地帶到重點,不愧是社長。
我和另外兩位新生一起繳了錢,接過鑰匙,小瑋開始帶我們做簡單的社辦導覽。
社團門口有一尊用麻繩、鐵絲和紙做的假人,從它戴墨鏡、黑色亮皮夾克、紅色緊身褲和長髮爆炸頭的造型來看,應該玩的是八零的重金屬。假人前方的地上有一.整.片的菸蒂,從門口一直散落至前方的水溝和草地,少說也有二三十個,菸頭上的焦油把磨石地染得黃黃黑黑一點一點的,像長了膿瘡一樣。
走進裡面,是個不算小的方正空間,應該有十五坪左右,天花板也比一般來得高,大約有三米。進門左半邊的牆面上貼滿了深灰色的吸音棉,顏色深淺不一,看來應該已經補過多次,其中有幾片還半脫落地掛在那裡,露出牆上雙面膠亂貼的痕跡。腳下的磨石子地應該很久沒掃了,隔著鞋底彷彿還是能感覺到灰塵;目光所及,隨處都是被踩熄的煙屁股,分布在社辦的各個角落,在裡面移動根本沒有辦法不踩到,以至於大部分都是又黃又扁,像慘遭蹂躪般奄奄一息。整個房間裡混雜著吸附在吸音泡棉上的菸焦油味、霉味、和大垃圾桶裡不知道積了多久的飲料食物臭味,老菸槍的肺應該就是這個味道。
練團區佔了整個社辦的三分之二,小瑋一一介紹裡面的器材,倚著牆擺放的分別是吉他、貝斯、鍵盤音箱,每顆都已經有些年紀;擴音設備是一組廉價的四軌混音座、搭配老舊擴大機,和兩顆外皮上帶著好幾處菸疤的古董級落地喇叭;一旁的兩隻麥克風,原本圓形的網罩上呈現好幾處平面,應該是常被摔到地上的緣故。落地窗前擺了一套鼓組,銅鈸是破的,大鼓皮上則噴了「ECHO」字樣。我們幾個菜鳥一邊喝著社團準備的汽水可樂,一邊有聽沒有懂地看著學長講解擴大機的使用方式。
「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我心想。
「超屌的。」
我和系上同學實在沒什麼話聊,除了正好在成功嶺睡我隔壁的撞牆之外,另一個是我高中女友的同班同學自立,她想學打鼓,偶爾會和我相揪一起去社團練習。某天下午,我們一起路過社辦前的草地,門口迴廊上有幾個學長和女生們嘻嘻鬧鬧的,我遲疑了一下是否要走過去。
「你看那個女生。」她指著那群人。
「哪個?」
「就是高高那個啊,你不覺得她很漂亮嗎?」
我遠遠地瞄了幾眼。她的頭髮很長,黑色的直髮,大概有及腰的長度。眼睛不大,但可能是黑色的部份比較多的關係,散發一種仕女圖中才會出現的古典氣質。漫畫裡查理布朗般細長的脖子連著短短的下巴,托著一張瘦瘦的臉。頭頂的瀏海被撥到兩側,露出一顆像小亨利的額頭。穿著一件毛領黑色長夾克,下半身是淡藍的靴形牛仔褲,有點男孩子氣的裝扮。
「喔,還好嘛。」她旁邊那幾個笑得樂不可支的學長一定不這麼想。
「聽說她不但漂亮而且還會彈Keyboard,學長都說她是閃亮一顆星呢!」
這應該是我長這麼大,聽過對女生最土砲的讚美。但老實說,像清大這種男女比例懸殊,大家戲稱母豬賽貂蟬、雞排吃不完的地方,也不能怪這些男生毫不掩飾自己的豬哥本性,他們應該忍很久了。
「原來你也蠻八卦的嘛。」
「沒有啊,之前來練鼓有跟他們聊一下。」
想想我入社後也來練了好幾次琴,倒是沒有學長和我有超過三句的對話。女生還是不太一樣。
後來我們沒進社辦,我自己去隔壁小吃部外帶了晚餐回宿舍。打開電腦,想想這樣不是辦法,總得採取一些積極的行動和社團裡的人認識。我想到迎新會當天小瑋社長說的楓橋迴聲社板,決定上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話題可以跟大家聊。
但其實我對上網找同好,是有一些陰影的。學會用 BBS 當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搖滾版,期待能找到 Britpop 相關的討論,沒想到一篇文章都沒有。失望之餘我自己發了一篇文,標題是:「Suede 的吉他手」,結果連續去看了好幾天,完全沒有任何回應,我漸漸開始接受自己很孤單這個事實。不過既然想好好玩這個社團,就姑且一試吧。
我有兩卷英國樂團的錄影帶
Pulp - Sorted For E and Vids
Suede - Love and Poison
有沒有人想看可以跟我借
我是電機 00 級的柏蒼
我在社板發了這則文章,心中默默期待奇蹟發生。
隔天,我真的收到了回應。
想跟你借 Pulp,之前在 MTV 台看過他們,很喜歡!
我是經濟 00 級 春佑
好啊,跟你約明天下午五點在社辦 OK 嗎?
我馬上興奮地回文。
OK~ 社辦見
「終於找到聽一樣音樂的人了。」我鬆了一口氣。
隔天下課後,我帶著錄影帶和吉他到社團赴約。從宿舍走到社團的途中,我想像著對方是怎麼樣的人,一直以來,我都是找幾個要好的朋友一起聽音樂,但從來沒有因為聽音樂而結交新的朋友。這可能是第一次,也因此讓我特別期待。
「哈囉你是柏蒼嗎?我是春佑。」沒想到,和我借錄影帶的就是前幾天看到的「閃亮一顆星」。
「嗨。」我點點頭,把錄影帶拿出來給她。
「這卷是 Pulp 的音樂錄影帶,另外這卷是 Suede 的現場,你可以看看喜不喜歡。」第一次和社團的女生交談,我故意表現出很酷的樣子。
「好啊,謝謝。你這是在哪裡買的啊?」她接過錄影帶,一邊看著側邊的標籤一邊問。
「暑假出國的時候買的,不過因為是歐規,還特別找人轉拷才能看。」
「哇,你一定很喜歡他們。你還聽哪些音樂?」
「我最喜歡的就是他們兩個,英國樂團還有 Oasis、Radiohead、Blur、The Verve 也都很愛,另外就是像 Nirvana、Pearl Jam 這些 Grunge 樂團。妳呢?」她的問題讓我覺得切中下懷,巴不得一直講下去。
「樂團我最喜歡 Green Day!之前在高中熱舞社就有選他們的〈Basket Case〉來跳,現在學鼓就很想做那首,不過速度好快,可能很難練......你是吉他手嗎?」
「嗯,我想當主唱兼吉他手。」
「喔?我們現在有鼓、貝斯和吉他,正想要找一個主唱,你可以唱一首歌給我聽嗎?」
我拿起吉他唱了 Wonderwall 後就加入樂團了。過了很久之後,春佑才說當天聽我一開口唱就決定要跟我組團,通常這種肉麻的話都是在大夥喝得爛醉的時候才會聽見,我就當作是真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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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方向感》20週年]
「如果能不追求什麼,是不是會比較快樂」
16到17歲,一點盤纏,以四百元為單位計算(CD錢)零花,再多,真的就要「典當」先儲值好的悠遊卡了。還沒在台北坐過計程車,一條blue way的牛仔褲跟廉價黑T恤,髮色有點誇張,converse一雙在腳上,沒想過自己像不像土包子,想起來真的是。上了台北,第一站跟最後一站,都是台北車站附近的唱片行:大眾,玫瑰,佳佳。如果做些什麼會比較快樂,就是下車後直接背著有點累贅的包包,逛一天的唱片行,再坐捷運到新埔站投靠阿姨家。
高一上學期結束後,我沒有繼續留在學校。有時騎著腳踏車,丟在花蓮車站,上了最近一班往台北的火車,車廂間滿是白長壽的煙味,即使有對號座,旁邊也站了滿滿的人。可能三小時或更久,但到了台北,就是一種解放。
CD隨身聽的電池要帶夠,否則空悲切。那時多半買國外搖滾樂唱片,Britpop那幾個大團小團就買不完了,偶爾還要「照顧」一些跑出來的新團(那年,Coldplay不也出道了嗎),總是好奇的望著大眾唱片那一櫃台灣獨立音樂(那時該叫另類音樂吧),西洋大團是脈絡,不買沒得聽,那一櫃沒辦法是首選,憑著網路資訊,以及看封面,有時候是價格,偶爾也開始買台灣另類音樂。
後來,因為花蓮開了光南大批發,進的國外片子不少,北上的重心,便是買台灣另類音樂。在廣播上一聽上癮的陳珊妮,那年出了《完美的呻吟》,金曲獎二度頒給了亂彈,那年是同名專輯,也是最後一張。灰矇矇的封面,一個叫做甜梅號的團,透過試聽機認識,天哪,那是我的一張後搖滾,不是Mogwai不是Godspeed,是甜梅號。「友善的狗」的「地下音樂檔案」有時候會特價或「綠標」,黃小楨跟陳綺貞我用不到300元買到。
還有一個叫做1976的團。
那時看幾個網路來源(數據機年代的網路),1976已經是一個很大的名字了。聽說他們嫻熟於英式搖滾,而且不是五月天那種,最致命的是,中國時報「娛樂週報」給予極高評價,所有關於他們的形容,都「衝著我來」,必須買。1976也是我入手的第一張「水晶唱片」出產。
我無條件的愛上這個樂團。雖然我的無條件,也就是所謂的青春時間和藝術評鑑水平,如今想來,其實我的無條件一直都是這樣而已。我認為1976完全不輸給當時我的西洋搖滾愛團,歌詞裡的世界,讓我閱讀文學的模式開啟了另一個面向。我總是一邊聽音樂一邊閱讀,聽1976時,我會停下任何閱讀,仔細聽,並且抄寫阿凱那些唱來並不總是「易聽清楚」的歌詞,大麻的吉他語言,在我認識更多台灣樂團之前,就是王道:非常英倫,非常後龐克,非常恢宏,又非常親密⋯⋯
當時是這麼認為的,後來也一直沒有改變。我並不那麼喜歡每一張1976,但是《方向感》,並不只是幾個當然而然的語彙所能建構的聆聽經驗。
被擊中的點實在太多。我避免用形容詞彙,但1976給了我憂鬱的合理性,這件事,由衷感激。比方說吧,突然聽到搖滾樂團主唱,用清晰但有霧的念白,講出下面這番話
「每一天
我依賴利用鬧鐘跟行動電話
來確定真實世界和夢境的區別
比較矛盾的部分
是居然必須要去確定這一些原本一點都不想劃分的區別
原因是
不但從九點到五點的中間
我不是個詩人
而且從五點到九點中間
我並沒有像自己想像中的模樣一樣
如果依賴的是別的
這些不好意思多談的東西
我猜想大概會好一點點吧」
1976,“倒轉-聲音-時間”
我嚇壞了。好像我是Happy Ending版的希臘神話奧菲斯,而冥王說,「少年欸,路走這麼長了,你就轉頭看一下尤麗迪斯吧,不用忍耐了,轉頭吧,她不會因此消失的。你不需要再隱忍著這份愛。我不騙你,你可以轉頭看她。」
世界沒有變得比較好,但是一轉頭,我真的看見了一個清秀的臉龐,抹去了社會化的過程裡塗上來的髒污顏料,我看見了。
那就很夠了。身份認同是一件不會解決的事情,可在那個時刻,搖滾樂還能替自己用力爭取些什麼。那些對我的同學來說可能根本不算是旋律的聲響裡面,構築了幾場好夢,夠我去夢,讓我還想要跟世界連結,以便更能穿透音樂,更能理解為什麼有人能這樣表達自我。
雖然有著蒼白的迷惘,但那也是我跟搖滾樂之間的鑰匙,吉他riff走啊走的,我就跟著進去了最不願意的現實,因為有人會替我⋯⋯替我⋯⋯
I lost the way today
today I lost my shape
my shape my shape is fadeaway today
today I lost my shape
I lost my shape today and fadeaway
(1976,“顏色”)
替我fadeaway.fade這個字眼在Oasis跟The Verve的歌曲裡時常出現,闊氣的、征服的消逝著。1976的fadeaway,是屬於我的fade away.
這個故事永遠說不完。甚至到了後來,我也有幸認識了阿凱跟大麻,那份情感依然難以解釋,難以明白地說出。20年來,我在卡夫卡跟阿凱聊到半夜,去大麻的錄音室前跟他抽根菸,我聽過最棒的”咖啡店”現場,在音樂節一片爛泥之中,阿凱戴著太陽眼鏡,唱著「如果你,如果我」
我追上了一個夢,是嗎?當我更能用多種方式理解1976,以及他們的音樂,我總是選擇回到冥王的跟前,要求祂再一次的讓我當那個「能勇敢回頭看向亡妻」的奧菲斯。某部分來說,我可以說上一小時,一學期,一輩子的《方向感》,我總是會先回到台北車站前面的大眾唱片,緊張的掐著口袋裡的千元紙鈔,頭低低的望著腳上的converse,等待結帳。在那之後所發生的事情,是為自由而能沈默的一切。I JUST KNOW.
二十年後,我仍在找尋方向感。我覺得很幸運。而1976還在。《方向感》還在。對我這樣一個不太願意相信世界的搖滾樂迷來說,這已經是Happy Ending 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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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歲的40首歌 之8
音樂是一種神奇的介質,它可以清楚而完整地,把你帶回某時、某地
每次聽The Drugs Don't Work(這也是一首不能太常聽的悲傷歌曲),總會想起1999年夏天,離開倫敦的前夜,遊蕩到倫敦塔橋上,隨身聽裡的BBC Radio 1播放出來的旋律
那時在異地聽見這首歌的思緒,現在還能憶起二三
The Verve在2007年曾經重組,後來又鬧得不歡而散;其實主唱Richard Ashcroft發表的幾張個人專輯,我都有很喜歡的歌(包括前陣子剛發的Natural Rebel裡的A Man In Motion)
The Verve、Richard Ashcroft,在我心裡總有個特別的位置,平時卻不太會跟朋友特地提起,但每次聽見,眼前總會浮現幾個特定的友人
這首The Drugs Don't Work,忽悠聽了二十年,開頭那兩句:
All this talk of getting old
It's getting me down, my love
隨著位移的時間刻度,是漸漸懂了
而各種心病,藥物無效,想走出來,還是得靠自己
#四十之八 #40Son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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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verve主唱 在 [轉錄]Re: 請問the verve的主唱- 看板perique 的推薦與評價
※ [本文轉錄自 Brit-pop 看板]
作者: crazymorning (清新搖滾風) 看板: Brit-pop
標題: Re: 請問the verve的主唱
時間: Fri Oct 7 22:41:26 2005
解散的某些原因可以從下面轉載的文章略知一二
==========================================================================
【 以下文字轉載自 rocknroll 討論區 】
【 原文由 [email protected] 所發表 】
前陣子為余光雜誌寫的文章
算是趕出來的, 所以各位看看就好
形貌已矣,神韻不滅
──記再度宣告解散的 The Verve
/K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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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FAREWELLS SHOULD BE SUDD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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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要如迅雷,令人掩耳不及。」
這是一九九五年 The Verve 解散後發行的單曲 "History" 封面的
一行字。
一九九五?是的,那是他們第一次宣告解散。
現在,復合兩年之後的一九九九,他們再度突如其來地分道揚鑣;
令九七年剛認識他們的新樂迷錯愕,讓九二年起一路追隨的老樂迷悵惘。
在如日中天時拆夥的樂團,當然不乏歷史前例──六O年代的 The
Velvet Underground、The Beatles,七O年代的 Roxy Music、The
Jam、乃至八O年代的 The Smiths、九O年代的 Suede,原因都不出
兩點:要不是猛龍亟思飛天,就是一山不容二虎。而 The Verve 的
解散,可說是兼具以上兩種理由。
聽遍 The Verve 的三張專輯,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主唱 Richard
Ashcroft 和吉他手 Nick McCabe 份量的變化。 Ashcroft 這位高瘦、
雙眼發散懾人光芒的青年 (人稱「瘋狂李察 (Mad Richard)」),
從組團時尚未及冠的青澀,蛻變至今天魅力無匹的領袖角色。而 McCabe
則由統籌整體音聲畫面的主腦,逐漸退居背景。Ashcroft 的音樂生涯
已經完全成為一種自我實踐,因此樂團存在與否,對他已不再重要。
而 McCabe 這位吉他奇才,想必也會繼 Johnny Marr、Bernard Butler
之後,在樂壇上取得一席之地。
現在,請與我一同回顧 The Verve 短短九年間鮮烈的生命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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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 SHOW ME SOMETHING 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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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北英格蘭的 The Verve 於一九九O年成軍,正值 Madchester
和 shoegazing 兩大音樂風潮交接之時。這四個唸同一間學院的年輕
小子── Ashcroft、McCabe、貝斯手 Simon Jones 和鼓手 Paul
Salisbury ──汲取了迷幻搖滾、放克、爵士、太空搖滾等要素,
融合出一種繁雜豐富的獨特風格;McCabe 的吉他塑造出的巨大空間感
尤其是超越同儕、折服眾人的焦點。在尚未發表任何作品之前,他們
的現場表演已贏得報刊樂評極高讚詞。
九二年, Verve ("the" 是後來才加上去的,詳情請看文末附錄)
與 EMI 的子公司 Hut 簽約,一口氣出了三支單曲。打頭陣的 "All
in the Mind" 聽起來像是更加迷幻的 The Stone Roses,快板節奏
不脫 Madchester 之聲的影響;但附曲 "Man Called Sun" 卻是無疑
的經典: McCabe 浮游的吉他和 Jones 復古的貝斯,在 Pink Floyd
和 Rolling Stones 間取得了完美的平衡點,而 Ashcroft 極盡迷離
的呢喃更是拿捏得恰到好處。第二、三支單曲 "She's a Superstar"
和 "Gravity Grave" 加大了整體的空間感,編曲也更加細緻多變,
已與首張專輯的風格相去不遠。這三支單曲 ("All in the Mind" 的
標題曲除外) 大半的內容都收在同年發行的 <The Verve EP> 裡。
隔年,Verve 終於出版了劇力萬鈞的首作 <A Storm in Heaven>。
如同標題,這是能席捲聽者至極樂之境的一場風暴狂颱。 Ashcroft
的詞大量引用自然意象,但當聽者沉浸於音聲天籟之中,Ashcroft
又會即時提醒:你聽到的一切都來自內心世界。單曲 "Blue" 和
"Slide Away" 是專輯中較激昂的曲子,相對之下, "Beautiful Mind"
就飄渺到可比 Cocteau Twins。這張專輯可說是 Verve 最接近完美的
時期:年輕、嶄新,沒有掙扎的汗血苦痛,只有渾然天成的流暢超脫。
然而如同 Ashcroft 在結尾曲 "See You in the Next One" 所宣告的,
尋求新生、釋放隱藏心底的真我是永不歇息的追逐──而接下來,
就是他們多艱的成長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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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VING IS FOR OTHER 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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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廣受好評,<A Storm in Heaven> 並未為 The Verve 贏得商業
上的成功。於是在九四年收錄單曲 B-side、現場演出及混音的合輯
<No Come Down> 之後,一九九五年,The Verve 以全面改絃更張的
新專輯 <A Northern Soul> 重返舞台。
迎面而來的開場曲 "A New Decade" ,立時令人感受到這是一個
全新的 The Verve : Ashcroft 原本在音浪中漂浮的唱腔現在衝到了
第一線,直接向聽者雄辯滔滔; McCabe 的吉他去除了迷離光暈,
有時變成一個個轟炸而來的紮實音爆,有時卻完全隱藏在節奏之下。
他們不再像過去一樣天真地認為自己是仙山上阿波羅不朽的化身,
轉而伸展雙臂,試圖擁抱人世間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群眾 (Ashcroft
在首支單曲 "This Is Music" 裡唱道:"I stand accused just like
you for being born without a silver spoon")。
這種不確定的感覺有時使他們茫然:單曲 "On Your Own" 裡,
Ashcroft 拔高的假音是如此善感而脆弱,而 "So It Goes" 更是徹底
陷入自憐不可自拔 ("I'm just a boy, a wifeless fella")。另外再
加上幾首無止盡的長篇隨興演奏,使這張專輯顯得難以消化且焦點錯亂。
他們想傳達的訊息其實相當清楚,但是作出的音樂卻無法與之相稱。
第三首單曲 "History" 救贖了這一切。以高亢但有些單薄的絃樂起始,
在 Ashcroft 半唸半唱、帶點神經質的歌聲中,這首中板的曲子緩緩地
超越了蛻變的醜陋和苦痛,傾訴他們面對成長的努力與挫折,而所有
這些都終將注入歷史的長江大河。
但是這首曲子裡卻幾乎聽不到 McCabe 的吉他;一九九五年八月,
在 <A Northern Soul> 發行三個月之後, The Verve 宣告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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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E WE ARE, THE ROLLING PEO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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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幾個禮拜,Ashcroft 找回了 Jones 和 Salisbury, McCabe
拒絕歸隊,新團員 Simon Tong (鍵盤/吉他手) 加入。接下來的空白
長達一年半,填塞其間的是一連串的嘗試──與 John Squire (The
Stone Roses) 和 Bernard Butler (Suede) 的合作都以失敗告終;
找來前兩張專輯的製作人 John Leckie (The Stone Roses)、Owen
Morris (Oasis),但寫曲錄音卻仍陷入瓶頸。
九六年底,Ashcroft 應 Oasis 之邀助陣暖場,獨自一人站在空曠
的舞台上,他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孤單。趁新舊年交替的當兒,
Ashcroft 打了個電話給 McCabe。九七年二月, The Verve 宣布:
McCabe 同意歸隊,所以他們要回來了!
四個月後,新單曲 "Bitter Sweet Symphony" 問世。這首以一個
絃樂動機反覆襯底迴旋的曲子,完全不像 The Verve 過去的任何作品
:他們在九五年已經改頭換面過一次,但這回卻是浴火重生。Ashcroft
依然帶點嚴肅,但卻掩不住流潟而出的樂觀。他們的音樂曾經在泥沼
中掙扎,現在卻異彩四射地振翼飛翔,將燦爛光芒揮灑在每個聽者之上
。"I'll take you down the only road... to the place where all
the things meet," Ashcroft 充滿自信地唱道。
"Bitter Sweet Symphony" 不負眾望,衝上英國流行榜亞軍。繼之
而來的是描寫前不久失落心情的 "The Drugs Don't Work"──
Ashcroft 誠摯地訴說與低潮奮鬥的心得:再強的藥效也終將消褪
(come down),只有來自內心的真情感才能讓人面對現實、恆常向上。
Ashcroft 以這份表白兵不血刃地征服了全英國: 九月,"The Drugs
Don't Work" 直奔流行榜首位,第三張正式專輯 <Urban Hymns> 也
一發行便坐上王座。
<Urban Hymns> 可說是前兩張專輯的改良與總結:沈靜的 "Sonnet"
和 "The Drugs Don't Work" 神似 <A Northern Soul> 的 "On Your
Own" 和 "Drive You Home",但更能深入人心; "The Rolling People"
、 "Catching the Butterfly" 和 "Space and Time" 則在延續次作
隨興飆奏風格之餘,重溯首作優美的空曠迷離。年末,<Urban Hymns>
眾望所歸地進佔多家音樂報刊九七最佳專輯的前三名, The Verve
的聲名達到了巔峰!
然而,此時的 The Verve 似乎已變成了 Ashcroft 的附屬團體;
十四首歌中有八首是由 Ashcroft 獨力完成 (包括引起爭端的 "Bitter
Sweet Symphony" -- 詳見文末) ,過去四人一起 studio jam 的寫曲
方式不再是創作主力;九八年七月,McCabe 表示他不打算參與美國
的巡迴演出,The Verve 的未來頓時再度籠罩在陰霾之下。
一切不確定的變數到了九九年終於得到了艱難的解答。
在年初獲得葛萊美獎錦上添花的兩項提名之後,四月二十八日,
Richard Ashcroft 正式宣布 The Verve 第二次的解散;他和鼓手
Salisbury 已開始灌錄 Ashcroft 的個人專輯。 Simon Jones 同時
表示,其他的團員將埋首各自的計畫,也許他們還會再度合作,
但是──不會再使用 The Verve 的名義。
Richard Ashcroft 在九二年曾說過:「歷史會有我們的位子。
也許得花上三張專輯的時間,但我們一定會得到那個位子。」
Ashcroft 這番豪語經過無數大風大浪,終於以出乎任何臆想的方式
實現了;現在他們無愧地走入了歷史,成為巨流中承先啟後的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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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外:幾則軼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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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Verve 的團名原本沒有 "the" 這個冠詞,但由於美國一家有名
的爵士唱片公司也叫 Verve,一場官司下來,好端端的 Verve 就
成了 The Verve。
* Richard Ashcroft 現任女友 Kate Radley 的 "EX" 是 Spiritualized
的靈魂人物 Jason Pierce。 Spiritualized 九七年廣受好評的
專輯 Ladies and Gentlemen, We're Floating in Space 似乎
就是 Pierce 失戀後有感而發之作。
* 就算不看 MTV,你一定也在電視上聽過 The Verve 的名曲 "Bitter
Sweet Symphony"。一九九八年初,無所不在的耐吉廣告片用的就是
這首曲子。
* 廣告歌? The Verve 這麼愛錢嗎?不,愛錢的是發行 The Rolling
Stones 早期作品的 Abkco 公司。 因為 "Bitter Sweet Symphony"
用了 Rolling Stones "The Last Time" 一曲管絃樂版 (由前滾石
製作人 Andrew Oldham 掛名製作) 的 sample,很不幸地,這個
sample 佔的份量太大,結果不得不把著作權奉送給滾石/Abkco。
於是在 <Urban Hymns> 的內頁,這首曲子的作曲者成了 Mick Jagger
和 Keith Richards,演奏者成了 The Andrew Oldham Orchestra 。
Abkco 順水推舟,趁機狠撈了一筆。
* 請拿出 Oasis <Be Here Now> 的 CD 來看看,你會在內頁某個角落
找到 Richard Ashcroft 的臉。是的,Oasis 也是 Verve 迷。 Liam
Gallagher 曾說過:「The Verve 比世界上任何樂團都好 (當然,
除了我們之外)!」
* 請看 <Urban Hymns> 的封面。以 Ashcroft 為首的四名團員都朝右看,
只有 McCabe 一個人面對左方,一副不勝其煩的樣子。再請看 CD 附冊
的封底上, Ashcroft 原本的位置出現了一隻直對觀者衝來的大黑狗。
是的, The Verve 二度解散「冥冥中早有徵兆」,雖然此時再說
什麼都已徒然...。
The Verve 所有作品均由英國 Hut 出版,本地由科藝百代發行
公式網站 https://raft.vmg.co.uk/theverve/index.html
樂迷網站 https://www.odc.net/~ssharma/ver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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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are the sun and moon and stars are you.....
and I could never run away from you.....
you try at working out chaotic things.....
and why should i believe myself not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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