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圈出高舉的警棍]
法庭審訊有一個做法,就是當播放閉路電視或新聞片段舉證時,或以投射器展示地圖時,若去到關鍵畫面,控或辯方律師會以電腦技術把流動的影片定格,再就截圖盤問證人。例如問:「你當時身處哪一條街?」「你看不看到有東西掉在路上?」
隨着證人的答案,大狀會進一步追問那條街的地勢,或看到的物件是甚麼。然後,就會再要求證人在截圖上用電腦畫筆,把相關街道範圍、或物件圈出來清楚標示。每張截圖都會給予一個詳盡的證物編號,讓大家都清楚,以後容易翻查。
聽審到這裡,節奏往往會慢下來。因為法庭電腦系統操作緩慢,也需要技術人員協助。把視像紀錄回帶,定格,播放,有時過了頭,需要再回帶一次,逐格重播。證人拿起面前那枝觸感電腦筆,操作或不純熟,來來回回,畫錯了,需要delete再畫過,連那支筆用甚麼顏色也講究一番。
圈好了,雙方同意加上證物編號,又是一連串十餘個英文字母數字,由法庭人員朗讀出來,令原本法庭已經沉悶的氣氛,更加枯燥,庭上眾人忍不住呵欠連連。
沒有去過旁聽過的人是不會明白,若由時下年輕人在手機操作,「小畫家」的改圖工藝三十秒也可以搞定,在法庭裡如何耗費時光。
不過有時候,透過把直播鏡頭定格,再由大狀一步一步盤問證人,到了一個時刻,直播新聞片般上清晰可見之事,竟和證人的口供有明顯出入。此時,真相在那裡?是否有人張大眼講大話?那就成為法庭裡氣氛最令人情緒翻滾的時刻,席上眾人又會忍不住暗嘆:「嘩,乜咁都講得出口既?」那一些極罕時刻,又戲劇化得像在看大台電視劇的法庭戲一樣緊張,令人透不過氣來。
星期六頒下裁決和判詞的8.31灣仔暴動案,就曾經有過這麼一刻。8人被指去年8月31日約晚上八時在灣仔一帶參與暴動。其中,多條電視新聞直播片段拍攝到,第六被告18歲的速遞員簡家康被拘捕時情況。
其中,《有線新聞》當晚直播畫面清晰可見,五至六名防暴警員一湧而上,在行人路上上下揮動警棍,被告人當時就在行人路上被警員圍起,旁邊是鐵閘,被捕者無處可逃。另一條時間上稍後的《蘋果日報》片段則看到,被告已被制服於行人路上,面前地下有大攤鮮血。
代表第六被告的曾藹琪大律師,反覆盤問負責拘捕的警員4906。該警員的說法,和畫面明顯有落差,他說,自己一個人獨自上前制服被告,被告掙扎,而他只向其手臂打了兩下。曾大律師追問,畫面見到多個防暴警毆打第六被告,警員否認,連旁邊同僚一起上前舉棍的情況都說不知道。警員更一時指「不肯定片段裡的是我」,一時又說因為看不到正面,但又「相信那個是我」。
法庭裡大家都傻了眼。如何解釋第六被告人流下來的血?最匪而所思的是該警員承認,血是來自被告人的額頭。但至於血為何會流出,警員卻表示「不清楚為何被告額頭流血」。
更離奇是,直播片段裡見到五至六個防暴警同時一湧而上揮棍的畫面,這位負責拘捕的警員竟可以說:「無留意其他同事揮棍」,只堅稱自己打過被告手臂。辯方律師直接質問:「你打過被告個頭,所以佢流血。」警員表示沒有。
有一刻,辯方律師再問:「你們六個警察圍住一個人佢已經走唔到,然後戴住頭盔既防暴警員圍住佢『亂棍』毆打被告,你打過落佢頭度。」警員堅決表示:「我不同意係『亂棍』,我印像自己只係打佢手臂。」當時法庭裡眾人嘆氣,對警員回答感到嘩然。
令人難忘是,盤問過程中,曾大律師把相關的有線新聞直播畫面截圖定格了出來,時間器顯示在晚上7時58分50秒,主播王春媚在旁白,指防暴警察向銅鑼灣方向走,推進到修頓球場外。就在灣仔花旗銀行外,定格了在行人路上。
從截圖裡,可見最少五個防暴警察戴着的專用頭盔在晃動,每個頭盔上有螢光燈號,眾人一湧而上,漆黑之中,綠色螢光燈貼在光滑的黑色球型頭盔上閃閃發光。
這盞螢光綠色頭燈,按作供警員稱,原意是為讓同隊同袍即使走散了,也可以憑燈相認,今次反而成為了武力人手數目的佐證。
「請你圈起警察頭盔。」警員照做,一、二、三、四、五……。像幼稚園學童在學數目字,這位表示甚麼都不知道的警員,在截圖上圈出了多個頭盔,只有防暴警才配戴的專屬頭盔。
再播放下去,幾支黑色的棍狀物,在頭盔之間,快速高舉了又放下,商戶光管慘白的燈光,射在灰色捲閘上,出現了視覺反差。白與黑,明顯不過;光與影,對比磊落。轟一聲,透明的盾牌擋在記者眼前。旁白的王春媚也反應不過來:「見到防暴警察在嘗試……係制服示威者。」
少於一秒的影像,反覆逐格在法庭播放,平日直播一晃眼就錯過了的景像,時間在法庭的空間裡,像忽然拉長了,真相變得清晰可見。
曾大律師再請那位警員,那位認不得自己,不清楚同僚在幹甚麼,不肯定被捕者為何流血的警員,用筆再圈起那一支支揮動中的警棍。
「你看到警棍嗎?」庭內誰沒有看到?這位甚麼也不清楚甚麼也不記得甚麼也沒印像的警員,也只能說,「看到。」
「那你能用筆把高舉的警棍圈起來嗎?」忽然,法庭的安靜,工序的緩慢,反覆檢驗的沉悶,在那一個凝固的靜止時空之中,額外添了另一種意義。
空氣的聲音,警員舉起手用筆在電腦屏幕劃圈的動作,如此安靜,有一種莊嚴,如同剝洋葱的清脆,無聲勝有聲,那是真相展示於人前的聲音。畫面比說話更能說明事實。那警員,最後還是把數次高舉了又揮下去的警棍,標示了出來。
裁決判了下來,法官沈小民說得清晰:「從錄影片段可見,有五至六名防暴警員多次向第六被告揮動警棍,但警員回答辯方律師質詢時,不認自己曾以警棍擊打第六被告人頭部,而他亦不清楚其他同僚有否擊打第六被告人頭部,還強調自己沒有留意其他同事的行為。」
「經律師反覆提問,向證人指影片看見數名防暴警舉起警棍毃打一名人士,證人才回答他看見了警棍,但仍強調證實不了他們在擊打示威者……在六對一的情況下,本席相信專業警察絕對可以徒手制服第六被告人,不用出現流血場面。」
「警員被問及有否使用過分武力,明顯是在迴避。面對客觀的事實 — 錄影片段,他仍選擇不講真話,顯示警員不是一名誠實可靠證人。法庭無法確定他的證供那些是真、那些是假。」
一條直播新聞片段,少於一秒的畫面,凝固了的真實,說明了客觀的事實。那些是真、那些是假,一目了然。
最後,第六被告,與其餘7名被告的暴動罪,罪名不成立。
那些晃動不清的條狀黑影,在光滑的頭盔之間,在商戶燈箱的慘白光線之中,於冗長的檢控工序旅程裡,是如此清晰地留下了一個畫面,至今我仍清楚記得,法庭裡那一格截圖,成為了真相的無聲吶喊。
當晚有線直播片段可見:https://fb.watch/1upXrCJbHw/
圖為當日傍晚灣仔情況。
今 晚 住誰家 銅鑼 之旅 在 梁芷珊Canny Leung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轉載 #專訪 #蘋人誌
#篇訪問3016字
#仲有無人有興趣睇一個港女嘅專訪
#成日驚唔夠寧願做突
國安法之後,每次發表,不知會否是最後一次。
專訪也是,今次做蘋人誌,可能是最後一次。
把每一次當作最後一次去珍惜,是我現在的格言。
訪問那天早上,由想自己穿甚麼,
到其實我仲想表達甚麼,
太多東西要想,我完全想不到,
所以穿了汗衣牛仔褲高跟鞋,
未必像一個企業家,未必像作家,未必像中女,
我只是希望,我看上去比較像自己。
陳勝藍想和我討論的題目是
「國安法實行了,你恐懼嗎?」
「梗係恐懼,我好很恐懼。」這是我的答案。
我基本上是驚青鬼,由細到大,乜都驚。
關於能力,我驚力有不逮,做得不夠好,所以當出現下滑現象,就迫自己去做多啲學多啲,甚至轉行。
關於愛情,我驚花無百紅,不會是唯獨我一個是不可給取替的,所以當感覺愛情沒有了,絕不選擇廝磨。
關於女人的生理變化:外在內在的變形、變老、虛弱、崩壞,人人都會經過,而我一直杞人憂天。
我總是把對結果的恐懼級數推到極致。
所以,我人生中,與國安法降臨同樣恐佈的事有很多,
沒法掌握與被人控制同樣可怕,
唯一面對方法:推自己走前啲去搵出路,
如果搵到好方法,就分享給其他人,快!
做到做突,咁應該夠數啩;
恐懼到盡頭,應該唔會好驚啩。
我只係想,到情況最壞時,
仲可以自嘲,我咪算好彩囉。
已經去到咁崩壞,連自嘲都唔得咩。
多謝陳勝藍,很像真的文字表達,
我自己睇返,好似聽到有聲咁。
3016字,你已做突 😉
訪問全文:
▶️▶️ https://hk.appledaily.com/local/20200718/2YHYCYVSQXOMPSUYGFYSOJWTBE/
//52歲,梁芷珊的中女經歷,對很多女人來說,相信是一場慷慨激昂的勵志故事。
訪問這天梁芷珊自言本想穿得行政一點,作家一點,「但今日我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次夠膽接受訪問,所以我想着得自己一點,沒恐懼一點。」前一晚駛經銅鑼灣維景酒店國安公署對開,警車陣列,「那些恐懼突然而來,所以昨晚我睡得好差,我決定今日做一些可能不能再做的事,例如你問我點解着到漢堡神偷咁,其實我件衫係Victoria's Secret。」
維密放棄了香港,她沒放棄自己,52歲人,這天貼腳老牛配high heels,「有一件事好重要,女人唔好離棄你對高踭鞋及你條牛仔褲,當你仲着到,你要着。」老牛high heels不用天天出動,勿被衣服支配,「我想告訴你,女人變老的恐懼更大,變老驚唔驚?驚,但你唔好畀害怕變老支配。」
9歲前
梁芷珊很小就跟恐懼打個照面,9歲前有讀寫障礙症,筆下字體360度回環往復正反交錯,不為世俗所容,小妹不解,打麻將隻三萬反轉一樣是三萬,「9歲我搞掂咗單嘢(寫字),搞掂咗認命、我係蠢。」她說:「有時原來命唔使認,搞掂字體我人生有希望。」老師見梁同學錯字少了,獎她紅色原子筆,而紅筆唯一用處是改錯字,問你死未。
10至19歲
考入庇理羅士中學,總是老師口中的「阿邊個」,多麼恐懼別人不認識她,不惜用真名作詞取笑老師,沒料到為日後填歌詞打了個底。後來梁芷珊成為名作家,返回母校,老師問:「你係……」
20至29歲
理工畢業,面對社會,恐懼仍然纏身,她說:「我連朝早起身返工都驚,我正正係咩都驚,所以有拖延症,大學畢業頭幾年沒搵工(專心填詞),直至一日阿媽敲我房門:『你究竟幾時正正經經搵份工?』我先知道阿媽覺得我唔正經,俾阿媽覺得唔正經都好大鑊。」當時弟弟已投身社會,「我細佬細我五年,同你同一個生肖。」梁小姐要我寫出來?「係呀!連我細佬都出來工作,朝早爬起身搭巴士返工的工作,OK我overcome這個恐懼。」
跑到時裝品牌MEXX做Marketing,一年飛八次,直至29歲九七回歸,「29歲已經係中女,中到𠵱家,你𠵱家話我中女我已經好開心。」當時公幹完畢,在回港飛機上許願,取其接近宇宙,她希望當全職作家,「其實也是源於恐懼,當你恐懼搵路走時會許願。」時裝品牌高薪厚職,奈何香港回歸後前景不明,而Marketing要放眼往後三年市場,「香港經濟低潮,即是我人生的高峯在經濟的低潮,咁咪大鑊,我咪淺水浸蛟龍?」高空許願果然使得,不久離辭,投稿出第一本小說。
30至39歲
女人29+1有幾大鑊?「嚴重過國安法啦,每個女人第一個重大恐懼就是自己面對30歲。」梁芷珊分析恐懼論:「我好恐懼『恐懼』,當我覺得即將會恐懼,我推自己去更驚的位,攞住少少驚做動力,我過得到就冇咁驚之前的恐懼。」她分析支配論:「你可以恐懼,但不要被恐懼支配,正如你可以談情說愛,但不要被愛情支配,去到一刻你被馬伕推落火坑,這跟你是否擁有愛情無關,是你甘願被愛情支配。」
蝙蝠俠最怕蝙蝠,化身蝙蝠正視恐懼;莫非梁芷珊害怕羅傑承,所以追隨?「我真係好怕他,驚到瞓唔着。我好多年失眠,我覺得好大程度是怕他,驚我做唔到令他滿意的事。」一天羅先生在客廳睇波,她在廁所驗孕,「跟住見到兩棟嘢,跟住我就『哇!』」羅傑承問:「做乜?」她答:「我有咗!」「係呀?」「我哋係咪結婚?」「任你。」這刻準媽媽眼淚決堤:「任我?唔係一定要結咩!任我?這個時候你突然畀民主我?」準老公連忙撫慰,去拉斯維加斯旅行的時候順便註冊吧,她一聽又哭:「順便?哇!」
2002年新春共赴賭城,她滿以為2月14情人節做「娘子」珊,隨從稟報當天輪候註冊者眾,大佬阿嫂不如13號結婚?回想一年前可不一樣,羅傑承為抱得美人歸,將她的小說《生命白麵包》拍成電影,李嘉欣主演,中國情人節首映,鬼佬情人節上正場。「上一年我享受那些,但到我『哇,有咗』,是但你啦!結婚?順便結啦!攞證書?13號啦,條隊短啲!」她強調這裏不是說誰的不是,如今世道艱難很需要笑,包括自嘲苦笑。
34歲誕下女兒樂桐,倒沒挑戰十級痛,她引刀成一快,卻有別的恐懼,包括體形,「生完之後女人最大目標是幾時着得返生之前條牛仔褲,幾時着得返做女件旗袍?」極度驚慌下又許願,到了女兒18歲入大學,她重返校園,「好不切實際?我每個願都投放少少浪漫元素。」如此宏願先記錄在案。
40至49歲
梁子珊是九型人格3號仔,一生都要完成任務,婚後立志做好羅太、媽媽的角色,「我同時要對自己負責任,要做一個知性中女,中女的開頭要開得靚。」幫丈夫打理生意,車上波鞋、高跟鞋長存,搞完波就去ball,「女人39去到40,恐懼一定大過29去到30,開始見到自己賤肉橫生,好多地方令自己唔妥自己,直情用唔妥自己去形容。當時又產後幾年,又踏入四字頭,婚姻又差唔多七年之癢,真係好多嘢驚。」
她謝絕恐懼支配,去看中醫,對方劈頭一句:「你有冇聽過,唔知醜,生到49?」原來49歲是女人更年期中位數,此前此後七年(42至56歲)都受影響,「即係到我40幾歲發生任何事,無論我心情低落我發癲我唔靚我變肥我變醜我變男人我生鬚,都係因為更年期,唔關我事。」一聽鬆晒,「更年期嘛,會發生的,你話更年期係咪比國安法更恐怖?簡直係鬼故!」
今時今日她未換更,「我生緊暗瘡,即係嚟緊……」她向記者大叔分享買巾之道,「𠵱家買衞生巾心態好唔同,買咁多做乜,都唔知使唔使用。」據聞停經半年後迴光反照,親戚再來一次,「我包嘢咪擺好耐?唔知得唔得,需唔需要靜電?要搵K Kwong研究吓。」結果49歲沒有唔知醜再生,只是羅生羅太都倦了。
50歲後
徐志摩說:「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早前梁芷珊與法國名廚Olivier Elzer打得火熱,終究分手,她說:「其實有少少因為政治,這個我第一次講。」話說去年一次久別,相約重逢,Olivier步出中環站,正要取回電單車,卻遇上抗爭活動,遍地玻璃碎,心忖電單車不能駛過,法國人真有個性,索性徒步到港澳碼頭,獨自去馬交,「當香港出現抗爭,造成他的不便,他的不耐煩很合理,那個weekend我食自己。」
她做過編劇,懂得易地而處,「如果我去法國跟他生活,而法國有抗爭運動,我都會覺得『咁煩,去唔到shopping,我去英國行幾日,等你們亂完我才回來。』好正常啊,唔覺得有任何道義上、道德上問題,對他來說一樣。」話雖如此,那一刻內心已經分手,「我覺得他見到玻璃、去澳門嗰一刻唔愛我囉!」但覺疫情也比國安法可怕,病毒令二人實體分手,「過得到愛情,過唔到疫情。」
但願下一段情沒有口罩阻隔,不用酒精搓手才摸,最好關係存在於空氣中,如今果然有個外國男友,身在彼邦,二人維持soulmate。蘇眉是要吃的,這段情卻不能觸碰,沒有體溫,記者問,這就是一個52歲中女的性幻想?她抗議:「咩性幻想呀?真㗎!唔係幻想,確有其人。」
盤點半生,年輕時欣賞成熟男人的穩重,羅傑承比她年長九歲,在此之前的男友練海棠更大她10年;暮年近了,情場前景看俏還是看扁?「俏!」好友楊天命鐵批她52歲前未行過運,62歲前姻緣未快樂過,此後十年內會結婚,幸福快樂。記者問她,到時找個八府(伯父)巡按,還是投身鮮肉市場?「去到現在這個年紀,基本上我鍾意後生,有時活力要對方帶給你。」Olivier比她年輕11年,現在這位小她五、六歲,「我有少少嫌佢老!」
說好了的女兒18歲,她重返校園呢?「你怎想到她18歲,今年入大學,7月1號我瞓醒,突然英國同你講,你有BNO就來英國讀書啦。咦,我願望成真,有冇咁好彩?極度恐懼的時候許願反映你驚,上一個驚與這個驚唔同,這個驚給你一個希望,這個驚令我上一個驚願望成真,係咪好玄?」梁芷珊打算修讀很玄的哲學或政治,「我𠵱家黐住個女,她讀大學我又讀大學,她讀書我又讀書,她入去溝仔我都溝仔,她入去溝Professor,我都可以溝個Professor。」//
今 晚 住誰家 銅鑼 之旅 在 黃之鋒 Joshua Wong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專訪黃之鋒:國際攬炒加速,如何在大國角力下謀香港利益?】
「要讓香港成為全球外交政策中必然要面對的課題,如果香港不成為新冷戰下各國來使用的槓桿,那香港得到的會更少。」
#睇完呢篇訪問你就會明我呢個星期諗乜
(對 #國際戰線 來說,這個多星期,大概十天的港美關系動盪,香港重回全球焦點,回望好像漫長得像幾個月的時間。
如何在步步為營的氛圍當中,迎接、迎戰甚至擋得下國安法,也許是所有從政者亦難以回應的命題 —— 但政治工作就是實踐的過程吧。
感謝端傳媒記者的整理訪談,能把眾志國際線勾勒得那麼具體,運籌帷幄說得易,但如何逐步逐步,向理想邁進,我們仍是末敢言退。
最後,呼籲各位支持願意撰寫深度長訪,把這個時代與政局難被主流傳統傳媒所涉獵,甚至命中核心的問題挖出來寫成報道,請多多支持Initium Media 端傳媒:https://theinitium.com/subscription/offers/)
#眾志國際連結
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香港正在面對決定性時刻。在黃之鋒看來,這是一場show hand,牌局早已打開,各方盡情曬冷,大量籌碼「唰」的拋出,或虛或實,一時看不清。(註:show hand是一種牌局遊戲,其中可將手上全部籌碼都作為賭注,一局定生死,即曬冷。)
5月28日,全國人大在公布港版「國安法」消息一週之後迅速通過了法案,但執行細節仍未公開;香港時間30日凌晨三點,特朗普召開白宮記者會,直言香港已面臨一國一制,將開始採取措施取消美國給予香港的優惠待遇。「我今天宣布的將影響我們與香港簽訂的所有協議,從引渡條約到出口管制和技術。我們將採取行動,取消香港作為與中國其他地區分開的關稅和旅行的優惠待遇。」特朗普說。雖然他並未表明具體時間表,但消息震撼香港,大量市民凌晨時分收看白宮記者會的直播,有聲音指香港已經很差,不如擁抱攬炒,也有人擔心實際影響,香港會不會在中美拉扯下利益受創。
「我相信好多香港人昨晚都第一次感受到,大國角力是真的會影響香港人的命運,」30日早上,黃之鋒對端傳媒說,他認為這一記者會標誌著「全新的港美關係」,「想不到會在一個白宮記者會聽到總統說現在已經是一國一制」。他說也留意到特朗普並未明言措施什麼時候會執行,「特朗普和北京在拉鋸,你現在也不知道國安法會如何執行」。他今年23歲,從社運街頭到議會選戰再轉戰國際遊說,從政已將近10年,目前是政黨香港眾志的秘書長。
某程度上,這是黃之鋒想像之中的「國際攬炒」,不過一切更快、更狠,棋步亦不一樣。兩個月前,他投書《明報》論述如何以「國際攬炒」應對今年9月民主派一旦奪得過半議席之後的局面——屆時北京很可能推翻選舉結果,成立臨時立法會,而民主派則可以憑藉過半數的民意,以「中港命脈的獨立關稅區」在國際上作籌碼,「把選舉戰線和國際戰線連結起來反制中共」。不料,離選舉還有4個月,北京就提前出手,華盛頓亦以強硬的姿態快速反擊,瞬間,香港被扯入國際角力中。在這場世紀賭局上,到底香港是一名賭客,還是彷如80年代中英談判時期的、牌局上無法吭聲的一枚籌碼?
#除非判我五十年
黃之鋒說,他也是從媒體報導中得知人大要推出港版「國安法」。那是5月21日,香港突然遭遇一枚震撼彈,輿論紛紛揣測「國安法」的版本和執行方式,同一天,全國人大罕有於晚間召開記者會,落實了媒體風聲。「連登有人出post問黃之鋒你走不走,不如你快點走,玩完㗎啦,我有認識的人問我今晚是否需要找領事館的人談談,去避一下,」他回憶當晚,整個香港人心惶惶。問他是否真的想過走佬?他看上去還是老模樣——鎮定、實際、語速快、不易察覺情緒起伏。
「我心想:有什麼好避啊?無端端在裡面stay通宵,難道你要stay一兩三年?傻的嗎?」5月25日,我們在港島見面,他一邊吞嚥all day breakfast一邊快速回答我的提問。他認真道,此刻走佬就意味著「三十年不能回來香港」。「這代價太大了,」他語氣略沉重,說除非北京點名判他坐牢50年,不然,他還是要留在香港,直面這一場世紀show hand。這其中有情義也有實際的研判。
「我當然知道,港版國安法其實都是那些東西,『拉人封艇』(註:廣東話俗語,即官府抓人,財產也遭沒收),簡單來說就是未來不會有很多異見人士出現,然後封了《蘋果日報》,捉我們去坐十年、二十年,大家都明白這件事情最糟糕是這樣,但美國都不知道何時會取消香港獨立關稅區地位,同樣地,中國在全國人大常委通過完法例,他如何在香港做到這件事,我覺得他想不到具體要如何做。」他語速飛快地分析棋局。在他看來,中美兩國目前可能在曬冷,也可能是在玩嚇唬人的「大話骰」(註:香港酒吧裏流行的骰子遊戲,近似於台灣的「十八仔」,中國大陸亦稱「步步高升」、「吹牛」。)。
這種大國過招,預計還要持續一段時間,而有危就有機。「可能9成是危,1成是機,看你能否博到一成。」不走佬就做事。北京強推國安法迅速吸引媒體關注。英國、美國、德國、義大利、日本...... 各國記者湧來郵件,問的都是「香港怎麼了」、「港版國安法是什麼」。輪番回覆郵件和電話的幾天中,他抓緊時間和美國國會議員視像會議,交流對香港形勢的最新看法。
「所有的國際關注馬上回到香港了,我很久沒有試過一天有十多個訪問,我是15分鐘一個(採訪)。 」除了接受採訪,他和眾志黨友也分頭投書在各大媒體,「以前要讓一篇香港的文章在外國報紙登是很難的,就算用我的名義亦很難,但(今次)Independent,Washingtonpost,阿聰post了產經,我再post the Guardian…… 其實是將去年累積的牌用盡,看之後能否醞釀出什麼。」
黃之鋒和眾志黨友重整棋步。他分析香港要抓住機會,一在街頭士氣,二在國際遊說,而前者一時難以重返去年運動的局面。「要令一個議題突然間醞釀(很難),而且在疫情過後,其實大家都好生疏,」5月24日,網民發起遊行抗議,黃之鋒在銅鑼灣發現,「(有人)叫大家走去馬路上,大家都會有種很不習慣的感覺」。
全國人大21日記者會的7天之後,英國、澳洲、加拿大、美國發出聯合聲明,指北京推出港版「國安法」將極大損害讓香港獲得繁榮的自治地位和相關制度。與此同時,英國外相歷史上第一次表示,若中國繼續「港區國安法」立法,英國會考慮增加英國國民(海外)護照(BNO)持有人的權利。
27日,美國國務卿突然宣布香港不再擁有自治地位。三天之後,特朗普就召開白宮記者會宣佈將採取步驟取消美國對香港的關稅優惠。突然間,香港抗爭者言說已久的「攬炒」似乎已經在面前展開,網絡上開始紛紛討論和揣測不同程度的可能制裁和對香港的可能影響,也有一些市民明言香港情況已經很差,不如擁抱「攬炒」。
黃之鋒承認,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新局面,香港反對陣營、民主派陣營可能一時都會陷入失語的狀況,「香港民主派可能一時消化不了」。「以前北京要做一條惡法,我們就盡力去拉倒他,但經過昨晚,大家突然都會覺得我們好像是irrelvant(不相關)的,」黃之鋒說,但他又覺得,面對最新的港版「國安法」,香港本來的反擊之力就很弱,「根本就是mission impossible,你不扯入大國政治,一切就更加沒有可能。」
#在中美狹縫謀香港利益
要在國際上合縱連橫,就要講好香港故事。「我到最近仍被問你們的示威有暴力場面,是否擔心會有中產反對?」黃之鋒說,對於西方民主國家的人們來說,選舉是最容易理解的「民意」:「我就說我們(在區議會選舉中)已取得85%的議席,所以民意站在我們這邊...... 嚴格來說,香港去年沒有silent majority。」
他反應快速,天生好口才,作為眾志這個年輕政黨的秘書長,近年他和黨友著力在做的,其實更像是政治公關和遊說。他們配合街頭運動的趨勢,利用臉書、twitter 和各大媒體闡釋、宣傳香港運動,甚至到美國、英國、德國作分享,連結當地政客。除了香港以外,眾志亦有黨友敖卓軒在華盛頓作遊說,而熟稔日文的周庭近年則主打日本線。
傳統民主派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將香港民主進程的希望寄託於北京,拉攏英美對他們而言,絕非明智之舉。老一派政治人物,如民主黨創黨主席李柱銘,在90年代作國際遊說之時,既為香港爭取利益,同時也賣北京人情,努力遊說美國國會放棄制裁中國,並且要給予機會中國加入世貿,寄盼中國在改善經濟之後深化政治改革。
「不要觸碰北京神經,留一些空間,這是老一輩的想法,來到習近平時代,一連串的DQ,13+3(新界東北案和公民廣場案)...... 我們早已經放棄老一套想法,」黃之鋒說。他亦分析,老一輩走出國際的香港政治人物,是大律師、官員、議員等,直到近年,如他一樣社運出身的年輕一輩才走到了國際舞臺。
2015年,黃之鋒跟著李柱銘、戴耀廷等第一次赴美連結,第二年,他便開始了一個人的訪美之旅,見了四位國會議員,既有長期關注中國人權狀況的民主黨人佩洛西(Nancy Pelosi),也有兩位共和黨人湯姆·柯頓(Tom Cotton)和馬可·魯比奧(Marco Rubio),這兩位共和黨人當時正聯名提出《香港人權和民主法案》,而魯比奧一直主張強硬的對華戰略。
不過,當時香港街頭沉寂,華盛頓對香港的關注也不鹹不淡。自雨傘運動後2014年被提出的《香港人權和民主法案》,隨後五年再沒有進展。2018年年初接受端傳媒訪問時,黃之鋒對國際遊說的想法是:面對中國崛起,香港民主運動需要連結美國等力量以作制衡,有沒有效果不好說,但「做住先實無死」,這一年,眾志外訪了十幾個國家。
2019年的夏天顛覆了一切。《逃犯條例》修訂草案觸發史無前例的浩大運動,面對港府長達數月不作回應,而北京同樣態度強硬,努力爭取國際支持成為許多抗爭者的共識,香港集會上示威者揮起美國、英國國旗,在海外的港人也舉辦集會、遊行,給元首發聯署信。美國國會加速《香港人權和民主法案》的審議,這一法案獲得跨黨派支持。9月中,黃之鋒和羅冠聰、何韻詩等一同訪美參加相關聽證會,兩個月後,眾議員通過了參議院版本的法案,11月27日,特朗普簽署了法案。
「不是親美或者親英的問題,誰讓他們是大國,他們影響着香港命脈,」黃之鋒表示。他們的策略是,中國愈發捏緊香港命脈,收緊一國兩制下香港的自治空間,那麼他們就要爭取確認其他大國同樣緊握香港的要害,以求多方制衡。甚至到一個階段,不惜以自身的利益押注,「國際攬炒」。
倘若一虎在山,再引入另一虎,如何確保兩虎相爭而香港得利?黃之鋒承認,眼下就是一場賭大小,他研判美國很難「全面取消香港特殊待遇」,也暫時不會出動殺傷力最強的措施去影響聯繫匯率,但將局部取消特殊待遇,特別是針對軍民兩用科技產品的貿易,他預料這將會給香港IT業界帶來影響,但認為是在可承受範圍內,而反過來,就要看北京如何接美國的招。
#命運自主嗎
「攬炒」曾經離黃之鋒很遠。五年前,香港民主派還在低氣壓中開拓著不同光譜的路,他們想像著從2015年到2047年,還有超過30年,香港有哪些路可以走。雨傘運動過後,黃之鋒很快決定和學聯出身、同為學生領袖的羅冠聰一起組黨,取名眾志,延續雨傘時「命運自主」的精神,提出民主自決的政綱——讓全港市民在2047前以公投方式決定自己的命運,一國一制、維持現狀和香港獨立都可以成為選項。
這一綱領有別於緊守一國兩制的傳統民主派,但相比當年湧現的例如本民前等本土派政黨,仍被批評為過於溫和討巧。廣泛意義上的民主派當時蓬勃生長,又各有區分,搶奪選民。很快,代表本民前出選的梁天琦被裁定立場有違《基本法》,被取消參選資格。儘管如此,在2016年立法會選舉中,非建制陣營仍在70席中奪得30席,其中眾志聯同朱凱廸等民主自決派共奪得39萬選票,還不夠年齡參選的黃之鋒為羅冠聰助選,羅黑馬跑出,成為立法會歷史上最年輕的議員。
眾人一度預料,香港前途問題,可能被帶入立法會中公開激辯。「現在說自決已經是out of context(離題),還說2047自決?能否度過2020都成問題。」四年之後,黃之鋒下了這個判斷。眼下的香港,民主派眼前似乎已斷了分岔路。政綱清晰的政黨政治已不存在,藍黃對決,中美角力,香港的生死,似乎即將在2020年投入決戰。
上一屆立法會選舉後,羅冠聰、梁國雄等六名民主派議員很快陷入宣誓風波,在人大釋法之下被取消了議席。隨後,投入補選的眾志周庭也被取消參選資格,選舉的紅線從本土派完全蔓延到了民主自決派。失去了議會這個主場之後,眾志轉戰網絡戰和國際遊說,但現在,港版「國安法」又來了,國際遊說之路也可能被斷絕。而在中國官方媒體眼中,黃之鋒已經從2014年的「佔中帶頭者」變成2019年的「『港獨』組織頭目」。
被嚇大的黃之鋒看上去還是挺鎮定。「永遠都是大國之間的角力,如何取得自己新的位置。」說起未來國際遊說的策略,他這麼說。黃之鋒承認,過去以兩個星期,「國際遊說正在以十倍的速度發生」,接下來,眾志亦需要花時間重整在新一輪大國角力中的立場和策略。
眼下,大國輪番出招,香港的未來一時間似不在掌控之中。逃離香港、移民他國的情緒瀰漫全香港,而另一邊,抗爭者中愈發湧現「香港獨立,唯一出路」的想法。黃之鋒說,也有人認為他太溫和,問他為什麼不直接在國際上遊說香港獨立?他的回應還是很實際——「這是一個國際認受性的問題,我覺得現在國際社會未有基礎接受到香港叫獨立,他們全部都拿着中英聯合聲明的條約去夾北京,你很難令他去override on(蔑視、廢除)一個international treaty(國際條約)去支持香港,正如北京已經override了一個international treaty。」
受制於北京,牽扯於國際,他們爭取多年的香港「命運自主」在2020年從何談起?黃之鋒說,國際政治很殘酷很實際,香港在其中,「好聽點是槓桿,不好聽就是棋子」,但無論稱謂如何,他要做的就是讓香港這個關鍵詞持續升溫。「要讓香港成為全球外交政策中必然要面對的課題,如果香港不成為新冷戰下各國來使用的槓桿,那香港得到的會更少。」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