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 四個語區、三大心性和生活模式」(我為英國華聞周刊雜誌撰寫的文章)
論及瑞士，世人大都會聯想到一望無際的綠野、壯麗的湖光山色與恬靜的鄉村景致。然而，在人間天堂的表象下，瑞士文化呈現了多元的面貌。瑞士由二十六個邦州和四個語區組成，為一個多元文化共存的國家。由於多山多河谷的地形、國家形成的進程和施行地方自治等因素，二十六個邦州及四個語區保留了強烈的地方色彩。尤其三大語區居民的語言、性格和風俗之間的差異更是顯而易見。
瑞士劃分為德語、法語、義大利語及羅曼什語區，母語使用者各佔總人口63.5%、22.5%、8.1%和0.5%。雖然，瑞士擁有四種官方語言，但由於羅曼什人人數甚少，瑞士媒體討論政治和文化議題時通常以三大語區為主。他們更取代表性食物，把德語區和法語區之間的文化界線稱做「馬鈴薯煎餅鴻溝」，而義語區和德語區之間的界線叫做「玉米粥鴻溝」。
對於許多來瑞士旅遊的觀光客或當地外國居民而言，做跨語區旅行猶如穿越了國界，氣氛迥然不同。其實，就某些不黯其它國家語言的瑞士人來說，造訪其它語區也並非易事。四個語區分別通行瑞士德語、法語、義大利語和羅曼什語，而路標也通常以對應語言標示。這代表，假使你是德語使用者，當你前往法語區旅遊就如同去了趟法國，面臨溝通的難題。某次在法語區的家庭聚會，我們談論深受觀光客喜愛的琉森。我先生的舅舅表示他至今尚未拜訪這座德語城市。我問他為什麼，他回答: 「因為我不會說德語」。
雖然三大語區皆歸屬瑞士，但三地文化卻分別接近德國、法國及義大利。以當地人性格來說，德語區人嚴謹務實，講究秩序，做事較為一板一眼，反面的說法就是有點兒無趣。法語區人大都是自由派，更懂得品味生活。義大利語區人則像義大利人個性樂天，做事有點兒散漫，較不遵守交通規則。雖然，法語區人和義大利語區人做事不如德語區人般謹慎，但和法國人和義大利人相較之下，仍舊多了份瑞士人特有的嚴謹。尤其，工作場合讓心性差異更加立體化，我便曾聽聞德語區人抱怨法語區人的工作態度，反之亦然。
另外，由於語言及地緣關係，三大語區人的旅遊首選地也傾向於鄰國。因為瑞士收入高，物價也高，所以當地人時興跨國購物，至鄰國採買價格實惠的民生用品。就我認識的德語區居民，他們偏好至波登湖畔的康士坦茨(Konstanz)購物。我的婆婆住法語區，她固定一年兩次去法國蓬塔爾利耶(Pontarlier)消費。我來自提契諾州的朋友常回老家探親，如有需要，他便會去義大利科摩(Como)採購。這個模式也適用於度假旅行，德語、法語和義語區人分別偏愛德國、法國及義大利。
飲食方面，除了起司火鍋等國菜之外，瑞士料理深受德國、法國和義大利菜系影響，三大語區的特色食物也分別帶著三個國家的影子。當我分別去德語、法語和義語區親友家做客，便能品嚐到口味截然不同的菜餚。德語區親友偏好製作大肉料理。當地不少傳統餐廳供應炸豬排和豬腳，並把麵疙瘩(Spätzli)、酸菜(Sauerkraut)和馬鈴薯煎餅等當配菜。我的法語區婆婆常做奶焗類菜餚(gratin)，在那兒的餐廳馬肉和蝸牛肉比其它語區常見。義大利語區人則食用整套義大利菜: 義大利麵、玉米粥、披薩和燉飯等。我的提契諾朋友的拿手菜就是牛肝菌菇燉飯燉飯。酒類方面，德語區人如同德國人喝比較多啤酒，而身在重要的產酒區，法語區及義大利語區人飲用大量的葡萄酒。
三大語區人的政治意識也有所不同。大致上來說，德語區人是保守派，尤其中瑞士和內阿彭策爾州為右派大本營。法語區人較為左傾，是為自由主義者。義大利語區人即提契諾州人對於外國人議題反應較為極端。每每瑞士舉行全民公投，電視報章媒體便會製作各個邦州的贊成比例地圖，地圖往往呈現明顯的「馬鈴薯煎餅鴻溝」。例如: 2014年2月瑞士舉行「 反大規模移民」公投，德語區普遍投下贊成票，法語區的反對聲音較多，而提契諾州以68.3%，全國最高贊成率通過。每每旁聽熟識的法語區人和德語區人討論外國人問題，我總覺得那是來自天秤兩端的想法，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
四個語區的瑞士人操著相異的語言，德語、法語和義大利語區人的想法也不太一樣。然而，如果你問他們是哪國人，他們會告訴你自己是瑞士人，並以身為瑞士人為榮。縱看瑞士歷史，各個邦州大都以主動加入聯盟的方式來抵抗四面八方的政治強權。長久以來，它們以地方自主的型態結合，實行直接民主與中立主義。因此，對於瑞士人來說，中立主義、聯邦制度與直接民主都是不可抹滅的共同價值，進而產生國家認同感。這猶如他們的國菜「起司火鍋」所呈現的精神，縱使各區菜系相異，但操著四種語言的人們都吃同一道菜餚，一種瑞士最具代表性的佳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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