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油烙餅:孩子視角下的荒誕時代】
小編之前也分享過幾篇,中國作家汪曾祺的短篇小說。要說他比較出名的短篇,大概是〈受戒〉,但小編個人比較喜歡的,是這篇〈黃油烙餅〉。
要說對祖孫親情的描寫,應該是再樸素不過的主題。但他卻以這最平凡常見的情感,用平淡的筆觸,來刻畫近代中國最大的悲劇(但全文卻沒有一字提及)再沒有比從懵懂無知的孩童視角,更能映照這個時代的荒謬了。
來看看這部精采而感人的短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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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油烙餅 / 汪曾祺
蕭勝跟著爸爸到口外去。
蕭勝滿七歲,進八歲了。他這些年一直跟著奶奶過。他爸爸的工作一直不固定。一會兒修水庫啦,一會兒大煉鋼鐵啦。他媽也是調來調去。奶奶一個人在家鄉,說是冷清得很。他三歲那年,就被送回老家來了。他在家鄉吃了好些蘿蔔白菜,小米麵餅子,玉米麵餅子,長高了。
奶奶不怎麼管他。奶奶有事。她老是找出一些零碎料子給他接衣裳,接褂子,接褲子,接棉襖,接棉褲。他的衣服都是接成一道一道的,一道青,一道藍。倒是挺乾淨的。奶奶還給他做鞋。自己打袼褙,剪樣子,納底子,自己緔。奶奶老是說:「你的腳上有牙,有嘴?」「你的腳是鐵打的!」再就是給他做吃的。小米麵餅子,玉米麵餅子,蘿蔔白菜——炒雞蛋,熬小魚。他整天在外面玩。奶奶把飯做得了,就在門口嚷:「勝兒!回來吃飯咧——!」
後來辦了食堂。奶奶把家裡的兩口鍋交上去,從食堂裡打飯回來吃。真不賴!白麵饅頭,大烙餅,鹵蝦醬炒豆腐、悶茄子,豬頭肉!食堂的大師傅穿著白衣服,戴著白帽子,在蒸籠的白濛濛的熱氣中晃來晃去,拿鏟子敲著鍋邊,還大聲嚷叫。人也胖了,豬也肥了。真不賴!
後來就不行了。還是小米麵餅子,玉米麵餅子。
後來小米麵餅子裡有糠,玉米麵餅子裡有玉米核磨出的碴子,拉嗓子。人也瘦了,豬也瘦了。往年,攆個豬可費勁哪。今年,一伸手就把豬後腿攥住了。挺大一個克郎,一擠它,咕咚就倒了。摻假的餅子不好吃,可是蕭勝還是吃得挺香。他餓。奶奶吃得不香。他從食堂打回飯來,掰半塊餅子,嚼半天。其餘的,都歸了蕭勝。
奶奶的身體原來就不好。她有個氣喘的病。每年冬天都犯。白天還好,晚上難熬。蕭勝躺在坑上,聽奶奶喝嘍喝嘍地喘。睡醒了,還聽她喝嘍喝嘍。他想,奶奶喝嘍了一夜。可是奶奶還是喝嘍著起來了,喝嘍著給他到食堂去打早飯,打摻了假的小米餅子,玉米餅子。
爸爸去年冬天回來看過奶奶。他每年回來,都是冬天。爸爸帶回來半麻袋土豆,一串口蘑,還有兩瓶黃油。爸爸說,土豆是他分的;口蘑是他自己采,自己晾的;黃油是「走後門」搞來的。爸爸說,黃油是牛奶煉的,很「營養」,叫奶奶抹餅子吃。土豆,奶奶借鍋來蒸了,煮了,放在灶火裡烤了,給蕭勝吃了。口蘑過年時打了一次鹵。黃油,奶奶叫爸爸拿回去:「你們吃吧。這麼貴重的東西!」爸爸一定要給奶奶留下。奶奶把黃油留下了,可是一直沒有吃。奶奶把兩瓶黃油放在躺櫃上,時不時地拿抹布擦擦。黃油是個啥東西?牛奶煉的?隔著玻璃,看得見它的顏色是嫩黃嫩黃的。去年小三家生了小四,他看見小三他媽給小四用松花粉撲癢子。黃油的顏色就像松花粉。油汪汪的,很好看。奶奶說,這是能吃的。蕭勝不想吃。他沒有吃過,不饞。
奶奶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她從前從食堂打回餅子,能一氣走到家。現在不行了,走到歪脖柳樹那兒就得歇一會。奶奶跟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們說:「只怕是過得了冬,過不得春呀。」蕭勝知道這不是好話。這是一句罵牲口的話。「噯!看你這乏樣兒!過得了冬過不得春!」果然,春天不好過。村裡的老頭老太太接二連三的死了。鎮上有個木業生產合作社,原來打傢俱、修犁耙,都停了,改了打棺材。村外添了好些新墳,好些白幡。奶奶不行了,她渾身都腫。用手指按一按,老大一個坑,半天不起來。她求人寫信叫兒子回來。
爸爸趕回來,奶奶已經咽了氣了。
爸爸求木業社把奶奶屋裡的躺櫃改成一口棺材,把奶奶埋了。晚上,坐在奶奶的炕上流了一夜眼淚。
蕭勝一生第一次經驗什麼是「死」。他知道「死」就是「沒有」了。他沒有奶奶了。他躺在枕頭上,枕頭上還有奶奶的頭髮的氣味。他哭了。
奶奶給他做了兩雙鞋。做得了,說:「來試試!」——「等會兒!」吱溜,他跑了。蕭勝醒來,光著腳把兩雙鞋都試了試。一雙正合腳,一雙大一些。他的赤腳接觸了搪底布,感覺到奶奶納的底線,他叫了一聲「奶奶!!」又哭了一氣。
爸爸拜望了村裡的長輩,把家裡的東西收拾收拾,把一些能應用的鍋碗瓢盆都裝在一個大網籃裡。把奶奶給蕭勝做的兩雙鞋也裝在網籃裡。把兩瓶動都沒有動過的黃油也裝在網籃裡。鎖了門,就帶著蕭勝上路了。
蕭勝跟爸爸不熟。他跟奶奶過慣了。他起先不說話。他想家,想奶奶,想那棵歪脖柳樹,想小三家的一對大白鵝,想蜻蜓,想蟈蟈,想掛大扁飛起來格格地響,露出綠色硬翅膀低下的桃紅色的翅膜……後來跟爸爸熟了。他是爸爸呀!他們坐了汽車,坐火車,後來又坐汽車。爸爸很好。爸爸老是引他說話,告訴他許多口外的事。他的話越來越多,問這問那。
他對「口外」產生了很濃厚的興趣。
他問爸爸啥叫「口外」。爸爸說「口外」就是張家口以外,又叫「壩上」。「為啥叫壩上?」他以為「壩」是一個水壩。爸爸說到了就知道了。
敢情「壩」是一溜大山。山頂齊齊的,倒像個壩。可是真大!汽車一個勁地往上爬。汽車爬得很累,好像氣都喘不過來,不停地哼哼。上了大山,嘿,一片大平地!真是平呀!又平又大。像是擀過的一樣。怎麼可以這樣平呢!汽車一上壩,就撒開歡了。它不哼哼了,「刷——」一直往前開。一上了壩,氣候忽然變了。壩下是夏天,一上壩就像秋天。忽然,就涼了。壩上壩下,刀切的一樣。真平呀!遠遠有幾個小山包,圓圓的。一棵樹也沒有。他的家鄉有很多樹。榆樹,柳樹,槐樹。這是個什麼地方!不長一棵樹!就是一大片大平地,碧綠的,長滿了草。有地。這地塊真大。從這個小山包一匹布似的一直扯到了那個小山包。
地塊究竟有多大?爸爸告訴他:有一個農民牽了一頭母牛去犁地,犁了一趟,回來時候母牛帶回來一個新下的小牛犢,已經三歲了!
汽車到了一個叫沽源的縣城,這是他們的最後一站。一輛牛車來接他們。這車的樣子真可笑,車軲轆是兩個木頭餅子,還不怎麼圓,骨魯魯,骨魯魯,往前滾。他仰面躺在牛車上,上面是一個很大的藍天。牛車真慢,還沒有他走得快。他有時下來掐兩朵野花,走一截,又爬上車。
這地方的莊稼跟口裡也不一樣。沒有高粱,也沒有老玉米,種蓧麥,胡麻。蓧麥乾淨得很,好像用水洗過,梳過。胡麻打著把小藍傘,秀秀氣氣,不像是莊稼,倒像是種著看的花。
喝,這一大片馬蘭!馬蘭他們家鄉也有,可沒有這裡的高大。長齊大人的腰那麼高,開著巴掌大的藍蝴蝶一樣的花。一眼望不到邊。這一大片馬蘭!他這輩子也忘不了。他像是在一個夢裡。
牛車走著走著。爸爸說:到了!他坐起來一看,一大片馬鈴薯,都開著花,粉的、淺紫藍的、白的,一眼望不到邊,像是下了一場大雪。花雪隨風搖擺著,他有點暈。不遠有一排房子,土牆、玻璃窗。這就是爸爸工作的「馬鈴薯研究站」。土豆——山藥蛋——馬鈴薯。
馬鈴薯是學名,爸說的。
從房子裡跑出來一個人。「媽媽——!」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媽媽跑上來,把他一把抱了起來。
蕭勝就要住在這裡了,跟他的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了。奶奶要是一起來,多好。
蕭勝的爸爸是學農業的,這幾年老是幹別的。奶奶問他:「為什麼總是把你調來調去的?」爸說:「我好欺負。」馬鈴薯研究站別人都不願來,嫌遠。爸願意。媽是學畫畫的,前幾年老畫兩個娃娃拉不動的大蘿蔔啦,上面張個帆可以當做小船的豆菜啦。她也願意跟爸爸一起來,畫「馬鈴薯圖譜」。
媽給他們端來飯。真正的玉米麵餅子,兩大碗粥。媽說這粥是草籽熬的。有點像小米,比小米小。綠盈盈的,挺稠,挺香。還有一大盤鯽魚,好大。爸說別處的鯽魚很少有過一斤的,這兒「淖」裡的鯽魚有一斤二兩的,鯽魚吃草籽,長得肥。草籽熟了,風把草籽刮到淖裡,魚就吃草籽。蕭勝吃得很飽。
爸說把蕭勝接來有三個原因。一是奶奶死了,老家沒有人了。二是蕭勝該上學了,暑假後就到不遠的一個完小去報名。三是這裡吃得好一些。口外地廣人稀,總好辦一些。這裡的自留地一個人有五畝!隨便刨一塊地就能種點東西。爸爸和媽媽就在「研究站」旁邊開了一塊地,種了山藥,南瓜。山藥開花了,南瓜長了骨朵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了。
馬鈴薯研究站很清靜,一共沒有幾個人。就是爸爸、媽媽,還有幾個工人。工人都有家。站裡就是蕭勝一家。這地方,真安靜。成天聽不到聲音,除了風吹蓧麥穗子,沙沙地像下小雨;有時有小燕吱喳地叫。
爸爸每天戴個草帽下地跟工人一起去幹活,鋤山藥。有時查資料,看書。媽一早起來到地裡掐一大把山藥花,一大把葉子,回來插在瓶子裡,聚精會神地對著它看,一筆一筆地畫。畫的花和真的花一樣!蕭勝每天跟媽一同下地去,回來鞋和褲腳沾得都是露水。奶奶做的兩雙新鞋還沒有上腳,媽把鞋和兩瓶黃油都鎖在櫃子裡。
白天沒有事,他就到處去玩,去瞎跑。這地方大得很,沒遮沒擋,跑多遠,一回頭還能看到研究站的那排房子,迷不了路。他到草地裡去看牛、看馬、看羊。
他有時也去蒔弄蒔弄他家的南瓜、山藥地。鋤一鋤,從機井裡打半桶水澆澆。這不是為了玩。蕭勝是等著要吃它們。他們家不起火,在大隊食堂打飯,食堂裡的飯越來越不好。草籽粥沒有了,玉米麵餅子也沒有了。現在吃紅高粱餅子,喝甜菜葉子做的湯。再下去大概還要壞。蕭勝有點餓怕了。
他學會了采蘑茹。起先是媽媽帶著他采了兩回,後來,他自己也會了。下了雨,太陽一曬,空氣潮乎乎的,悶悶的,蘑菇就出來了。蘑菇這玩意很怪,都長在「蘑菇圈」裡。你低下頭,側著眼睛一看,草地上遠遠的有一圈草,顏色特別深,黑綠黑綠的,隱隱約約看到幾個白點,那就是蘑菇圈。的溜圓。蘑菇就長在這一圈深顏色的草裡。圈裡面沒有,圈外面也沒有。蘑菇圈是固定的。今年長,明年還長。哪裡有蘑菇圈,老鄉們都知道。
有一個蘑菇圈發了瘋。它不停地長蘑菇,呼呼地長,三天三夜一個勁地長,好像是有鬼,看著都怕人。附近七八家都來采,用線穿起來,掛在房檐底下。家家都掛了三四串,挺老長的三四串。老鄉們說,這個圈明年就不會再長蘑菇了,它死了。蕭勝也采了好些。他興奮極了,心裡直跳。「好傢伙!好傢伙!這麼多!這麼多!」他發了財了。
他為什麼這樣興奮?蘑菇是可以吃的呀!
他一邊用線穿蘑菇,一邊流出了眼淚。他想起奶奶,他要給奶奶送兩串蘑菇去。他現在知道,奶奶是餓死的。人不是一下餓死的,是慢慢地餓死的。
食堂的紅高粱餅子越來越不好吃,因為摻了糠。甜菜葉子湯也越來越不好喝,因為一點油也不放了。他恨這種摻糠的紅高粱餅子,恨這種不放油的甜菜葉子湯!
他還是到處去玩,去瞎跑。
大隊食堂外面忽然熱鬧起來。起先是拉了一牛車的羊磚來。他問爸爸這是什麼,爸爸說:「羊磚。」——「羊磚是啥?」——「羊糞壓緊了,切成一塊一塊。」——「幹啥用?」——「燒。」——「這能燒嗎?」——「好燒著呢!火頂旺。」後來盤了個大灶。後來殺了十來隻羊。蕭勝站在旁邊看殺羊。他還沒有見過殺羊。嘿,一點血都流不到外面,完完整整就把一張羊皮剝下來了!
這是要幹啥呢?
爸爸說,要開三級幹部會。
「啥叫三級幹部會?」
「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三級幹部會就是三級幹部吃飯。
大隊原來有兩個食堂,南食堂,北食堂,當中隔一個院子,院子裡還搭了個小棚,下雨天也可以兩個食堂來回串。原來「社員」們分在兩個食堂吃飯。開三級幹部會,就都擠到北食堂來。南食堂空出來給開會幹部用。
三級幹部會開了三天,吃了三天飯。頭一天中午,羊肉口蘑饣肖子蘸蓧面。第二天燉肉大米飯。第三天,黃油烙餅。晚飯倒是馬馬虎虎的。
「社員」和「幹部」同時開飯。社員在北食堂,幹部在南食堂。北食堂還是紅高粱餅子,甜菜葉子湯。北食堂的人聞到南食堂裡飄過來的香味,就說:「羊肉口蘑臊子蘸蓧面,好香好香!」「燉肉大米飯,好香好香!」「黃油烙餅,好香好香!」蕭勝每天去打飯,也聞到南食堂的香味。羊肉、米飯,他倒不稀罕:他見過,也吃過。黃油烙餅他連聞都沒聞過。是香,聞著這種香味,真想吃一口。
回家,吃著紅高粱餅子,他問爸爸:「他們為什麼吃黃油烙餅?」
「開會幹嘛吃黃油烙餅?」
「他們是幹部。」
「幹部為啥吃黃油烙餅?」
「哎呀!你問得太多了!吃你的紅高粱餅子吧!」
正在咽著紅餅子的蕭勝的媽忽然站起來,把缸裡的一點白麵倒出來,又從櫃子裡取出一瓶奶奶沒有動過的黃油,啟開瓶蓋,挖了一大塊,抓了一把白糖,兌點起子,擀了兩張黃油發麵餅。抓了一把蓧麥秸塞進灶火,烙熟了。黃油烙餅發出香味,和南食堂裡的一樣。媽把黃油烙餅放在蕭勝面前,說:「吃吧,兒子,別問了。」
蕭勝吃了兩口,真好吃。他忽然咧開嘴痛哭起來,高叫了一聲:「奶奶!」
媽媽的眼睛裡都是淚。
爸爸說:「別哭了,吃吧。」
蕭勝一邊流著一串一串的眼淚,一邊吃黃油烙餅。他的眼淚流進了嘴裡。黃油烙餅是甜的,眼淚是鹹的。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910的網紅コバにゃんチャンネ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
南瓜 饅頭 蒸 多久 在 Jivan小天涯手記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好像年末最後一天撰文回顧,已經變成一種必須,不管好的壞的,新的一年倒數前,總結再重新出發。
我們提早離開荷蘭回德國了,吃完傳統的新年炸油球,就一路從十度往零下無畏(無限速)前進,目前只希望能在午夜前回到家,把孩子搞定,然後延續從聖誕到新年的夜間小酌(買醉)。其實呢,沒睡也沒關係,八個小時的車程他們兄妹兩大概也睡飽了,我想說來生個火,一家打個地鋪,溫暖的滾在一起,迎接2020,愛你的一年。
與其跑趴,是說我們在德國保守地帶也沒什麼趴好跑,我更期待建立自家的新年「儀式」,在每年的重要時刻,有屬於一家人共同的成長記憶,回想每一次的跨年都充滿「家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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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孩子又陪著我們一年,他們長大的速度剛剛好,我們沒有錯過什麼。這年我出書、移居歐洲、摔車,簡而言之就這三件大事,做得好不好,也就走過來了,以後想起來,應該會覺得自己很棒吧!
荷蘭親友問我在德國的新生活如何?困難是一定的,但聳肩一句「會習慣的」,也就帶過了,除了很想念過去在台灣有點能耐的自己,現在這樣也沒有不好,人生依舊對未來張開雙臂。
我們都在慢慢讓時間發酵,讓生命更強韌。
已經對新的一年有些想像,包括回家的計畫,包括《蹲下來,用孩子的高度看世界》簡體版的發行,包括自信地說德語,還有煮出餐餐讓老公小孩讚不絕口的味道(前幾天揉了南瓜饅頭,蒸好後Jivan立馬嗑掉三顆,讓我又入手了三層蒸籠啊~)喔對了,摔車骨裂的膝蓋好了的時候,我也想學攀岩,其它的,就抱著過好每一刻的心情,享受親子共處,每個階段都不會重來的時光。
就在剛剛,我給了後座Jivan一顆橘子,沒多久他說:「媽媽,我快剝好了,妳要吃嗎?」沒有刻意教他一定要怎麼樣,只是一個簡單的問句,我知道這幾年當媽媽稍微有做對點事,能夠被孩子有重量的存在在心裡,對的事下一年、下下年,都還要繼續堅持。祝願自己有更穩定且樂觀的內在,領著孩子們走訪世界,照亮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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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你的自然會留下,不喜歡你的做再多都留不住。」這兩天突然很有感觸,這句話時不時從腦中浮現。
謝謝2019年一直在身邊愛我的人,謝謝那些鼓勵、關愛、甚至是給予傷害的人。我們之所以成為現在的我們,不是因為別人告訴我們要做什麼樣的人,而是在所有的拿起與放下間選擇並負責,讓生命綻放獨特的風采,也讓這個世界因為微小的我們,能多那麼些正向流動的能量。
嘿!要健康、平安、幸福,覺得加油累了的時候,就停下來愛自己喔!2020新年快樂❤️
#byebye2019
#welcome2020
#祝福在小天涯手記閱讀的你們
南瓜 饅頭 蒸 多久 在 日常食札 Diary of Foodie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寫得好生動,都想去市場一探究竟了。
#台東食育提案所 x 蘇菜日記 —— 快樂趁早上: 關山市場
「照片不要拍到這個飲料內!」
吊嘎大姐說歸說,也沒有要把台啤藏起來的意思。
關山市場外,有以白色地磚在地上圍出的兩米見方格子,每格一個早上租金三十塊,供人租用擺攤。遇上的第一個菜攤不大,卻有七人圍坐,攤位空間都給椅子佔去,台啤金牌偷偷藏在秤子後頭,塑膠杯添了又空,只有咯咯咯的笑聲一直是滿的。
指著攤上一把陌生的菜求解,眾人「撒毛勿」、「samau’啦」、「就是那個samau’」地阿美族語說成一團,直到其中一個平地人阿姨解答,是俗稱「苦妹仔」、具輕微麻醉性的野菜。
問samau’怎麼煮? 「煮湯啊,早上去撿鍋牛,一起煮湯。」吊嘎大姐說,如果有一天發生戰爭,原住民躲到山上也找得到野菜吃,「原住民不會餓到,平地人可能會餓死內。」
吊嘎大姐平時在台北工作,偶爾回來幫姐姐顧菜攤,在關山,她的語氣、神情、笑聲,都像是終於回到對的位置,自在得總讓我們以為她就是老闆。
對面,是輪廓深深、全妝後簡直瑪丹娜的阿美族阿姨菜攤。攤上盡是無以名狀的東西,以為是菇類的癟癟菜乾,前世居然是膨白大朵的花椰菜;那包黑黑的類魷魚絲,前身是胖又長的菜豆。這些乾貨醃物在瑪丹娜心中都有個時間表:長豆要曬四天、花椰菜乾得曬兩週、小辣椒醃兩個月差不多、梅乾菜至少放兩年起跳,至於蘿蔔乾,忘記醃多久了。
屯糧至上,再怎麼多汁的菜,都要曬成乾。
問長豆乾怎麼煮?「煮湯。」
花椰菜乾呢?「煮湯啊。」
再怎麼乾的菜,都要煮成湯。
每一攤賣的當季作物及醃製品類似,但瑪丹娜對面這攤,還扛來一個蒸籠賣手工包子。
「來,請妳吃失敗的南瓜饅頭。」
咬了一口,老闆趕緊問「是不是很失敗?」
老闆拍胸脯保證失敗,但我們三人吃了一輪還笑咪咪,到底是哪裡失敗?
老闆非常失望,遂又奉送一顆「成功」的酸菜包做為對照。輕撕,麵皮就華麗的綻開,怎麼捏,都不會扁,顯示為發酵良好,原來這就是「成功」。
結論:沒有比較,沒有失敗。
有賣丁香魚、螺肉、飛魚卵、豬肉等醃製品,黃髮阿姨還帶來在家裡搗好的麻糬,忙著在攤上分切、裹上花生粉。機械能將糯米碾磨得細緻再拉扯得柔韌,但阿姨的麻糬是人工把熟米「用舂ㄟ 、磨ㄟ 、摃ㄟ 、槌ㄟ」,每一口都留有米粒的粗糙,不需久嚼,和花生粉化開的時間一樣短,每一口都剛好香甜甜地嚥下。正好和竹筍阿姨合租攤位,讓人可以一口麻糬、一口綠竹筍,甜鹹脆潤一起湧上,和諧地像是共同擺攤的阿姨們。
關山市場內分為ABCDEF區,分別賣獸肉、蔬果、雞鴨魚、飲食、百貨、雜貨。佔地不小的百貨區,有個偶爾上台北萬華批衣服回來賣的阿姨,租了兩個攤位,以鋪天蓋地的規模掛滿衣服,還兼賣台灣老牌真珠膏面霜。七十歲的阿姨似乎很滿意自己創造的這片天地,抱著「我喜歡,覺得妳可能也會喜歡」的選物熱忱,興致勃勃地說下禮拜還要再到萬華挑衣服。
生食區的其中一個攤台被佈置得像公共廚房,放了個大鍋和瓦斯爐,油鹽醬料一應俱全,不時有人拿碗來添一匙紅棗枸杞燉豬肚,再燙手地端回到五公尺外的魚攤上享用。魚攤今天不營業,擺上一張長桌和幾把凳子,豬肚湯配台啤配朋友,一大早就放鬆得像下班後的深夜食堂。
也對,如果一天的開始就能很快樂,何必等到深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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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筆者蘇凌 -
劇場演員,並於「蘇菜日記」龜速書寫著菜市場踏查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