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國中班 #談談這一年接下的教學任務 #極具挑戰性
把「我的國中班」送走的那天,也是期末考最後一天,正逢考試,孩子們竟然還是有辦法準備驚喜給我,很是難得,很是感動,這班沒有父母在身邊的孩子,一切都是自發、大家瞞著我偷偷安排的。
(後來才知道,是趁段考日的早自習討論的,那天我進班時想說怎麼那麼亂,差點要開罵,幸好忍住了)
這群孩子,從我懷孕、生產、到出書,我們陪伴著彼此,一起進步了好多、好多。分別之時,我徵詢每一個孩子曝光的同意,才總算可以來紀錄這一年承接下來的任務是什麼了。
我的國中班,是我任教高中唯一的國中階段「混齡」+「外僑」班。「混齡」的意思很清楚,從12-15歲不等,另有位先工作再重新就學的18歲少女;帶起來辛苦,最主要是心智年齡的差異,再加上男女成熟度的落差,使得我在班級經營、引導和教學,都極費心力。
再來是「外僑」,顧名思義即外國歸台華僑,他們在僑居地出生、長大,隔好幾代之後對台灣的認同感極低,也幾乎不會說中文,面對華語世界的崛起,被父母硬是安排,想盡辦法送來台灣學中文的。而我面對的狀況正是難以溝通(許多孩子英文也不會)、中文程度落差大,來自世界各地生活習慣不同、文化差異而時常有衝突和誤解的第一線。班上每天都有狀況,畢竟是孩子,調皮搗蛋、捅婁子出亂子當然很會!
他們在最需要人生指引、是非對錯判斷、人格與品德塑造養成的階段,遠離了父母,被「安放」住校,監護人多是掛名,大部分的家長我是連一句話都沒有聊過,聊過的也是line裡希望我可以「替」他們做些什麼;我無權過問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決定,身為教育工作者,每個孩子都有受教權,學校是為了學生而存在,老師是為了學生而教。
然而,身為導師,與他們一天相處10小時,放了學還24小時掛線的狀態,實在不可能只專心於教學,因為這時期的品行是需要身旁大人勤勤懇懇地敦促,吃喝拉撒睡病的問題也需要會說中文的人幫忙,我又常常不免叨念,也就成為他們口中的「台灣媽媽」。抱過打預防針哭泣的女孩、接過半夜時差的求助電話、替孩子縫破掉的制服褲、送孩子就診,連在台居留證的事宜都要幫孩子注意延期,以免過期被遣返。
我愛他們,就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也希望自己有那個力量,被孩子們放心的依賴,正因如此,所以也會很無力,老是在想怎麼做可以有辦法,讓孩子在不畏懼我的情況下做到自我管理、舉止得宜。所有青春期孩子會有的行為,他們都會有,事情發生時,棘手的不只有處理,更殺腦筋的是怎麼找到適切的語詞和情境來引導、疏通情緒,他們才會懂,又不能太說教,也不能不痛不癢。只要試想混齡的、無法好好表達與對話的、沒有父母在的、爆班人數的(嗯對今年我的班是有史以來最多人的一年),就不難理解我帶這班國中生的困難了,這之中還不包括孩子自身學習或情緒上的困境。
其實,相對的,說中文的我才是班上的唯一少數,印尼、泰國、越南、德國、菲律賓、美國,他們同一個語言文化要說些什麼,甚至在我面前表示不悅,我根本聽不懂。可是,教育美妙的就是心神交會,語文阻隔不了真心的付出所帶來的回饋,他們或許不懂我的每字每句,但愛是用心感受的,真正的美好是不言而喻的,妳付出多少,孩子不一定全都知道,卻仍能ㄧ點、ㄧ滴,滲透進青春想飛的心靈。
我常說他們真的很棒,學中文不容易,還要忍住思念,學著自理生活,和來自不同國家的人相處,甚至宿舍還有不能說的長幼潛規則(我的班的孩子是全部住宿生中最小、資歷最菜的),如果連導師都不能同理孩子的境遇, 作為他們強而有力的後盾,那,孩子走偏了,親子間就不是只有形體上的疏遠,一顆星也可能就此殞落了。有一次班上有人弄破了窗戶玻璃,沒人承認,我問他們怎麼辦,做錯事就是要彌補,學校的公物要愛惜才是,而我們班的公物就是我們要負責,後來全班說要愛校,我和他們放學留下來一起做了一個多小時,並幫他們向宿舍點名的教官請假。
回想這一年來,早忘了什麼是休息放空的感覺,Mira五個月後莫名開始夜奶好幾回,週末時Ra可能都還要拼博論而不在,可是,自己卻有滿滿的能量持續用意志力前進著,是責任,是使命,也是愛吧。每一位認真的老師都是辛苦的,我並沒比較辛苦,我只是選擇了比較「特別」的任務,挑戰崎嶇艱難的路走,卻也看見更繽紛燦爛的風景,把自己所能做的,又往前推進了一大階。
很意外,最後一天,孩子們哭得不能自己,平常放學瞬間鳥獸散的情景,那天遲遲不願離去,用了好多的擁抱道別。原來,還是有孩子明白的,他們說我不只是教書而已,還時時刻刻陪伴著他們的,安定他們的心;他們說沒有我就沒有他們,這話太重了,但我何嘗不是?沒有他們,一年前的我,是不會看見如此不一樣的一片天空。
孩子們問我為什麼沒有哭,我想,我平平安安的守住了孩子們在臺的頭一年,沒有辜負任何人對我的信任,而把滋養茁壯的孩子送向前方,我要笑著祝福啊!「教育」是人類希望工程,但我不是生產線,唯有在師生感動的瞬間,教育才能發揮極大值,這一年,就等這一刻啊!
孩子的未來有無限可能,我這小小的螺絲帽,就做好關鍵的小環節,在相遇的每個當下,做彼此生命中最好的人。
#如果再一次我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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