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度前往荔枝窩俱總有意外要折返,聞名不如見面,果然是個香港的最美後花園。前往之時因為轉錯了一個彎,在毫無心理準備下登上了吊燈籠。這絕對是超難走的路段,但付出了體力與汗水,總有回報,印洲塘的超治癒景色,當可成最喜愛的香港景色之一了。沒有準備,反有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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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燈籠北脊 在 XUAN 劉軒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坐時光機回到以前的台北仁愛圓環,圖說也很詳細!
走過台北市仁愛敦南圓環45年
1972 vs 1992 vs 2017
仁愛敦南圓環簡稱仁愛圓環,位於台北市仁愛路與敦化南路交會處,為台北現代都會形象的指標,素有都市過濾器之稱,將敦化南路和仁愛路相扣在一起;敦化南路充滿著商業氣息,仁愛路則相映著林蔭大道。
圓環中央的銅像為紀念名書法家于右任先生(1879-1964)而鑄造,於1966年建置。于右任先生是中華民國開國元勛之一,於1930年11月18日就任中華民國監察院院長,直到1964年11月10日病逝才卸任,任職時間長達34年,是中華民國史上在任最久的五院院長。
1997年,台北巿政府因進行巿區道路更新及圓環空間規劃,打算將銅像遷置他處,最初預定遷往位在基隆巿中正公園旁,以紀念于右任為名的「崇右企專」,此事在媒體披露後,經台大傅申教授及陸蓉芝教授發起,積極聯繫台北書法界,包括于右任先生入室弟子李普同先生,及各大書法團體和書法家們,以于老在黨國、文學及書法之貢獻,主張銅像應該留在台北市,繼續受民眾親近與瞻仰。並以于老追隨國父革命,在仁愛路上的國父紀念館的石碑林裡,亦有其墨寶碑刻,咸認國父紀念館應是于老銅像之最佳落腳處。
在取得共識後,大家簽名響應,並且多次與台北巿政府都巿發展局協調,希望暫緩將銅像遷至基隆之計畫,並極力協調爭取將銅像留在台北,都發局長張景森先生頗為了解書法界的心意,國父紀念館亦表示歡迎將銅像遷置其園區。繼在徐少萍立委的協助下,並獲得崇右企專之諒解,終於在1997年12月,確定將仁愛圓環的于右任先生銅像遷往國父紀念館的中山碑林園區。
1998年1月元旦假期,台北巿政府動工拆除仁愛圓環的于右任先生銅像。工作人員在切除基座之鋼釘之後,仍無法移動銅像,只好敲開基座,發現原來基座鋼筋一直與銅像內部相連,因此銅像無法從基座上吊走;整座銅像非常堅固,足見設立當時是要將這座銅像傳諸久遠。為了能夠順利拆除,工程人員只好毀壞基座、切斷鋼筋,然後將銅像吊離,但此舉卻使得基座四周的于老生平碑文遭到嚴重斷裂破損。銅像在拆下之後,隨即與破損的碑刻一起送至國父紀念館保管。
最後由國父紀念館規劃,於于右任先生120歲冥誕(1998年4月16日)當周的星期日(4月19日),完成其銅像之遷建工作。銅像立於國父紀念館園區內的翠湖邊草地,由景觀設計師吳哲昌配合現場景觀進行妥善設計,銅像區保留了銅像原體及原碑文,碑文雖在之前拆除時已破裂,但為尊重歷史,只予以拼裝復合,再刻遷建記於後,以延續其設立及遷建紀實。
上圖拍攝於1972年,當時從這個角度仍可清楚見到右上角的仁愛國中校舍。此外,位於畫面最右側的老爺大廈則正在興建中;老爺大廈位於仁愛敦南圓環的東南側(地址為仁愛路四段110號),由華美建設董事長張克東起造,姚元中設計,矜功營造廠承造,1971年11月27日開工,1973年7月10日完工,工程造價約1,157萬元,為一棟地下2層、地上15層的鋼筋混凝土造建築,共1座70戶。
中圖由唐根禮於1992年12月1日拍攝。
下圖由網友 Benson Yang 於2017年10月31日拍攝及分享。
1992年照片裡,緊鄰老爺大廈、外牆上貼滿了廣告物的建築物曾是財神酒店(1978-1982)所在地。而在2016年的照片裡,財神酒店的位置已經變成一棟24層樓高的現代化建築,即2006年啟用的「台新金融控股公司總部大樓」。
位於仁愛路與敦化南路交叉口圓環東南隅的台新金融控股公司總部大樓,地址為仁愛路118號,基地面積達2632平方公尺,原為五星級飯店財神酒店所在地,1982年財神酒店歇業後,該大樓便一直呈荒廢狀態,1997年瑞和庭及恆昌開發公司以27億元標下土地,在爭議聲中納入台北市都市更新地區,2000年7月23日開拆,瑞和庭再以45億元轉賣台新銀行,全案在2002年3月通過台北市都市更新及都市設計聯席審查,並在同年6月動工建造台新金融控股公司總部大樓,於2006年3月落成啟用。
讓我們來回顧「財神酒店」這棟建築物的歷史。
1978年開幕的財神酒店,是當時的建築界名人劉成懿向社會大眾集資興建的,眾利投資股份有限公司起造,和隔壁的老爺酒店一樣由姚元中設計,1975年5月5日開工,1978年7月20日完工,工程造價約4,990萬元,為一棟地下2層、地上15層的鋼筋混凝土造建築,地址為仁愛路四段116號。
擁有四百多個房間的財神酒店在1980年到1982年間,平均每月盈餘五、六百萬元,這間當時台灣最摩登的五星級觀光飯店,以美麗的中庭和透明的電梯名噪一時,也是國內房地產「共同持分,共同經營」的開山始祖。
後來劉成懿的財務出了問題,因306名小套房持有人的持分問題無法解決,還發生投資人進駐酒店,要求還錢的糾紛,使財神酒店於1982年歇業。幾經轉手,1988年由鴻源機構取得產權,準備重新開張。
鴻源機構原計劃花大錢重新裝修,不料,拆掉外牆後工程尚未完成,鴻源就爆發違法吸金事件而破產倒閉,於是,鴻源的15萬名債權人同時成為財神的新主人。
鴻源機構投資人自救會反對清算拍賣財神酒店,認為財神酒店公告現值約36億元,但市價可能達120億元,在未獲債權人同意前拍賣是侵害債權人權益。但是債權人實在太多,1991年9月1日召開債權人會議,還得借用林口綜合體育館舉行,如何處理酒店當然無法取得共識,問題拖了下來,建築物日漸破敗,就像一棟「沒有穿衣服」的建築物,矗立在仁愛路圓環旁。
財神酒店由閒置而到荒廢,從昔日的台北市仁愛路地標變成了市容的毒瘤,外牆還不時掉落磚塊砸傷路人,成為台北市最精華地段上最醒目的「大危樓」。一直到了1997年,才由瑞和庭建設開發及恆昌開發公司標下這棟建築物。
1998年,台北市政府基於公共安全、都市景觀及兼顧土地開發效益等,將財神酒店劃入台北市第四期的獎勵都市更新地區範圍內,內政部於1998年11月公布都市更新條例,市府依都市更新條例之規定於2000年6月26日公告,正式將該基地納入適用都市更新條例地區,隨即於同年7月23日拆除舊建築,全案在2002年初通過都市更新及都市設計聯席審查,同年3月21日核定實施,成為台北市第一件依都市更新條例完成審查的都市更新改建案。
2002年6月17日,台北市首宗依「都市更新條例」程序申辦、原財神酒店都市更新案,正式舉行開工動土典禮,台新銀行以45億元天價轉購土地,委託國際知名華裔建築師貝聿銘事務所設計,在仁愛圓環打造「台新金融控股公司總部大樓」,造價總經費高達78億元,於2006年3月23日落成啟用。
台新金融控股公司總部大樓是一棟地上24層、地下6層的現代化建築,整體造型配合圓環意象,以中國傳統建築燈籠造型為設計理念,配合仁愛路動線塑造有如翻書時書頁對書脊的曲線,勾勒出全新的意象。為了保留仁愛路圓環建築記憶,大樓臨圓環面特別設計45公尺高度的等高線,至於建築外牆是以低反射玻璃帷幕設計,而且帷幕是採單一型式各自獨立定做,加上配合夜間照明設施,創造地區獨特的視覺效果。為了回饋地方,大樓四周退縮留設2至9公尺寬的人行步道,由業主認養,以提供沿街連續完整的開放空間,同時台新銀行配合成立財團法人台新銀行文化藝術基金會,將二樓留作藝文活動空間,包括小型劇場及展覽(演)等場地,把仁愛圓環轉化為生活化的藝術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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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小說場景:貢寮澳底村的小7)
17 Above GroundZero
海在他們右側消失後不久,他們轉進村內,停在公路邊的廣場前。
西元2014年12月28日。夜間9時42分。台灣北海岸。北台灣核能災變前第295日。
澳底村的7-ELEVEN在黑暗中寂寞地亮著燈。廣場一側,小廟與商店明亮的落地玻璃相對。幾盞紅燈籠像獸的眼睛凝視著這深沉的夜。
沙塵漫漫。林群浩下了車,立在車門邊點燃了一支菸。
菸頭火閃爍明滅。小小的光點之後是比火光更暗的,浸染於長明燈紅色燈光中的宮廟。宮廟背倚著幾座小村中的平房。而平房之後,更遼遠處,籠罩於薄霧中,黑色的群山之外依舊連綿著黑色的群山。
山的黑暗像個生命的謎題。越過廣場,林群浩看見小蓉提著7-11的塑膠袋從日光燈無生命的熾亮中走來。
「吃點東西?」小蓉說:「你還沒吃晚餐呢?」
林群浩輕輕吐出白煙。「我不餓。你吃吧。」
小蓉點點頭。寒流來襲,低溫九度。冰的質感在濱海的空曠中穿行。冷風中,他們在宮廟前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還在煩惱你們的全廠總體檢?」
「嗯......」林群浩有些遲疑。「我想總體檢可能快結束了。」
「那好呀。真是漫長的總體檢啊。」小蓉說:「從你一進公司就在處理這件事,現在終於完成了。」
「沒有。我頭大的就是這個。」林群浩將菸按熄在台階上。長明燈的血色光霧中,他的臉顯得扁平無表情。「我覺得我們根本沒做完。可怕的是,事實上可能永遠也做不完──」
「咦,之前有聽你說過一些困難......」小蓉說:「但有到那麼嚴重的程度嗎?根本做不完?很難想像......」
「唉。先別提了。想到就煩。」林群浩站起來。「我們到海邊走走?」
「很冷欸。」小蓉說:「啊,不過走走也好。你等我一下,我把東西吃掉──」
通往海邊的小路隱沒在大片濕地之間。那是芒草的巢穴,公路燈光視界的盡頭。而此刻,雲翳的觸手遮掩了月光。隨著時間,陰影的暗處正往更暗處持續移行。
「你注意到剛剛那個老人沒有?」林群浩說。風撞擊著他們的耳膜。海的預感在他們的意識中浮現。兩人壓磨著礫石與沙塵的步履隱沒在海風的暴烈呼嘯之中。
「什麼老人?」
「剛剛你吃東西的時候,廟裡不是有位老先生走出來?」林群浩說:「大概是廟公?」
「噢,你說他。怎樣?」
「你注意到了嗎?他沒有左手。」
「真的?」
「對。他的左手只到手腕。沒有手掌。我看得很清楚。」林群浩微笑。「你忙著吃東西沒看見。」
「噢,真可憐。」
「我想他大概是出來看看怎麼會有一對情侶坐在廟門口野餐吧。」
「嗯──所以?」
「沒有......」林群浩說:「我只是想到我們主任。我跟你說過他過勞到醫院打點滴的事吧?」
「你說你們陳主任嗎?」小蓉說:「陳弘球?沒有。你沒跟我說。」
「上週的事情。他在工地裡突然昏倒,還撞到頭,咚的一聲。我們緊張得要命,以為是中風之類的,結果送到醫院,醫生說應該是過勞,叫他留下來靜養打點滴,稍作觀察。他本來還不肯。我們好說歹說,勸他至少營養針打完了,頭不暈了再回家,他才勉強同意留下。」
「他家在哪裡?」
「就在這附近。在澳底村裡。確定住院後我跟他借了鑰匙幫他回家拿些私人物品。衣服什麼的。門一打開我嚇一跳。除了桌、椅、床、衣櫃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沒電視,連個熱水瓶也沒有。」
「他沒有家人啊?怎麼是你幫他拿東西?」
「對,他好像沒有家人。」林群浩說:「我知道他年輕時結過婚,但離婚了。似乎沒有小孩。」
「一個人住到澳底來?」
「猜得到是為了工作。」林群浩嘆了一口氣。「他每天都比我們早到,比我們晚走。我敬佩他。那麼資深的工程師了,薪水應該也不低,沒有必要拼成這樣。我覺得他是把整個人都送給核四廠了。但他最近好像很挫折......」
芒草退向身後,小村公路上的燈光已化為不明確的星芒。此刻,伴隨著潮浪對空間的撞擊,黑海正在他們眼前展開。那是夜間的海,遼闊或寬廣已非必然,因為水面最遙遠的邊界已然消失,隱身於巨大而濃重的黑暗中。除了岸邊被調暗了光度的細碎白色浪花,除了遠處灣岸小小的燈光與漁火,他們所面對的,似乎並不像是真實存在的海,而竟僅是凝止於此的,一片廣漠無邊的虛空。
「挫折什麼?」
「還不就跟我一樣。」淺短的沙岸,他們坐在一截史前生物脊骨般巨大的漂流木上。「全廠總體檢要結束了。V顧問公司打算要撤了。但我們根本還沒做完──」
「怎麼會這樣?不是很危險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核四命盤有問題吧。」林群浩苦笑。他的側臉隱沒在空間本有的黑暗中。「之前跟你提過,之所以核四的問題比核一核二核三更嚴重,是因為分包太多,又層層轉包,當初又沒有好好監工的緣故。那是一隻失控的機械怪獸啊。像亂長的癌,長著長著就變成了現在這個巨大的模樣。但那也就算了,來這裡以前,我本來以為問題沒那麼嚴重,反正我就是來參加這個總體檢team的──而且這總體檢還是由建廠經驗豐富的工程顧問公司V公司指導的;我以為我們只要把改善工程一項一項確實完成,把做壞的東西都抓出來重做,電廠就可以安全運轉了。」
「當初為什麼要找那麼多包商?又不好好監工?」
「因為核四實在蓋太久了。」林群浩說。「唉。陰錯陽差。以前是由國外的核電技術輸出顧問公司──就是像V公司這樣的公司──派出技術人員,拿著固定的設計圖、固定的試運轉程序書,到現場要求照表施工和測試。那都是在國外的廠已用過,確保確實可行的。我們公司也有人也配合監工,等於是一面學習的意思。但一九八五年核二核三加入發電後,電一下子太多,當時的總統蔣經國和行政院長俞國華於是決策暫緩興建核四,凍結預算。
「這一拖十幾年過去,直到一九九九年,從前的原能會核發反應爐執照,重新開始動工,公司原先參與核二核三的那些人都不見了。不是退休就是轉職了。聽一些前輩說,這其中有些人還跑去幫韓國人蓋電廠。我們公司裡面已經很少有人有實際參與核電廠建廠的經驗。沒有人會做電廠,只好把設計圖丟給包商,讓它們自己去做;連監工也是包商自己負責,等於公司放棄監工。接著二000年年底民進黨上台後又是停建核四、然後頂不住壓力再復建核四。這麼折騰來折騰去,有經驗的人員又都走了,重點是,還找了一間爛顧問公司!
「主任說,當初這家石威公司低價搶顧問標,搶是搶到了,事實上根本沒有能力,加上我們公司其實已經不知道怎麼蓋核電廠,設計可能已經七零八落。但石威公司卻又沒有能力好好糾正。這顧問公司爛到我們公司受不了,自己跟它解約。留下來的爛攤子就是我們公司內部自己處理。然後接下來就是到處分包跟層層轉包了──」
「低價搶標就可以成功?這麼容易?」小蓉問:「這聽起來不太合理......」
「據說這跟採購法有關。採購法有問題。但詳情我也不了解。總之他們是得標了。而且因為價格太低,他們根本是會賠錢的,聽說得標後,當初石威公司裡主導低價搶標的幾位決策人物全都被開除了。真荒謬。」
「這麼離譜啊?」小蓉問:「那現在呢?為什麼要放棄全廠總體檢?」
「總統都說了,公投都投了,不能不蓋完哪。」林群浩說。「唉,那個bumbler。公投之前媒體的報導就很多了,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說是過去幾年,廠區不同的地方一共淹水過好幾次。那都是有『實質損失』,會泡壞儀器的嚴重淹水。有一次二號機廠房還淹到二公尺高。一下子說是颱風,一下子水龍頭漏水;這很明顯不是當初設計有問題就是施工有問題──根據我們體檢改善的經驗,應該是通通有問題。水龍頭漏水那次就被查到是管線連接工程出問題,日規管和美規管沒有整合好──」
「這麼慘啊?」
「噢這還不算慘好嗎?真正慘的是,水淹過了,還沒改善,下次又淹!」林群浩說:「之前媒體有拍到圍阻體水泥牆上嵌著垃圾保特瓶的照片──」
「噢對啊,」小蓉問:「那怎麼回事?」
「我告訴你,那才誇張,之前有一段時間,工地附近是沒有臨時廁所的。工人直接對著保特瓶小解。就是這麼來的!」林群浩愈說愈激動:「這就是核四現場施工的品質!」
「等等,不對。」小蓉打斷林群浩:「你沒有說為什麼要停止全廠總體檢。之前沒做好,現在繼續改善下去不就好了嗎?到底為什麼不能繼續下去?──」
林群浩稍作暫停。「這我不清楚。我覺得不該放棄,但這是現在上面顯然傾向如此。」
「上面?你是說你們公司高層?還是......」
「我不知道。」林群浩站起身來,又掏出一支菸。然而暴烈的海風滅去了所有的光與火。他點不著菸,頹然將菸放回菸盒裡。「這哪裡是我能知道的?如果是政治因素,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公投之前不是請了那位林宗堯來做全廠安檢嗎?你記得吧?」
「喔對,林宗堯那是怎麼回事?」小蓉問:「他之前發報告說核四基本上是沒救了,我在臉書上有看到。你還跟我說沒關係,說你們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他跟我們不是同一個team。」林群浩解釋:「大白話是,因為大家比較相信林宗堯,所以請他來組個team,進行安檢。那時候還沒公投,我覺得林宗堯這事這比較接近是我們公司的公關考量,算是當初搞公投的公關配套之一。他的team也不差,是由美國GE公司的十二位顧問領軍,另外向核一核二核三廠借調了四十五位資深工程師組成的。但檢查了一陣子,他的結論大意其實是說,核四一共有一二六個系統,其中七十個系統檢查得差不多了,剩下五十六個系統是『無法接收,須予退回』。」
「什麼意思?」
「很簡單,我們team的總體檢也遇到類似問題。」林群浩解釋。「我們做得比林宗堯更久啊。有一部份是這樣的:由於當初缺乏監工,施工品質一塌糊塗;但有些管線、焊接點等施工項目,已經埋進牆壁裡,埋進反應爐底部,埋進這些建築結構的最深處。如果要檢查,必須一一挖開來檢查。但若真要開挖,曠日廢時,也根本沒錢再蓋回去。幾乎等於是要打掉重做的意思。光是責任歸屬,又不知道要追到哪裡去了。」
「這種情形很多嗎?」
「你說呢?」林群浩說:「我們這邊,V顧問公司之前檢查了全廠的消防系統──只是消防系統哦;列出的缺失項目寫成報告書,厚厚一本65頁!光是消防系統就65頁!你覺得這種缺失多不多?」
「所以林宗堯的意思是?......」
「對,他的意思大約就是,類似缺失太多,又難以確實檢測,因此系統無法接收,只能退回。而且重點是,責任歸屬難以釐清,重新再做則工程浩大,曠日廢時。那是超級大錢坑啊。所以一言以蔽之,完全看不到事情的盡頭......」
小蓉默然。
「結果經濟部長居然就出來說話了,他說:安檢結果不是林宗堯一個人說了算。」林群浩稍停。「我完全不理解這些官員到底在想什麼......你們自己請來的專家,你們自己不承認他做出來的結果,這什麼道理?」
「你們主任怎麼說?」小蓉問。「關於結束總體檢這件事......」
「這不用問我們主任。」林群浩說:「我自己可以猜得到為什麼總體檢做不下去。」
「為什麼?」
「我這只是猜測。我猜是問題大到顧問公司也怕了。這家V顧問公司是專為解決核四的這些陳年舊帳而來的。他們的能力沒問題,但問題在於,我們公司和V公司並不是直接簽約的,也不是統包。換言之,V公司算是個別顧問。並沒有一個正式的『全廠總體檢』合約。沒有。是我們公司對什麼地方有什麼特別疑義,才請他們來檢查的。」
「呃......那不是等於說這個總體檢不是玩真的?」
「對。像我之前提的,他們提的改善意見多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但我們廠兩個反應爐機組幾乎完全蓋好了,那些已經埋進去的地方根本難以檢測改善。不可能把整個反應爐或圍組體全都打掉重做啊──那是天價。公投之前社會壓力就已經很大了,追加預算都要頭破血流的──但偏偏那又是些致命的嚴重問題。」林群浩稍作暫停。「我猜V公司知道問題嚴重,不想再淌這趟渾水了。」
「那這些人......我說你們公司怎麼可以這樣?說要總體檢就老老實實地體檢不是很好嗎?他們這樣敷衍有什麼好處?」
「噢,這個更慘。」林群浩說:「你知道嗎,公司裡一直有傳言,說因為當初建廠就草率無比,又層層轉包,這中間是有scandal的。有人說上面不願意認真總體檢,是因為怕V公司簽了約認真體檢下去,會把大小弊案都掀出來......」
「天哪......」小蓉稍停半晌。她說不出話來。
「我覺得這推測非常合理。」林群浩說:「你想,工程是我做的,現在要找一個人來把我過去的問題全部揪出來──要是你,你願意嗎?你會認真配合嗎?這究責起來,我官還用做嗎?」
「呃──那──他們──這樣還要完工?還要商轉?」
「我能說什麼?唉......」
「阿浩,你覺得......」小蓉稍停半晌。「......你還相信核電嗎?」
林群浩沒有回答。他閉上雙眼。這黑夜中渺無人跡的澳底村啊,連檳榔西施都沒幾個。他想像著陳弘球主任吊完點滴回到家(那是一幢老公寓的二樓,一樓店面已空下許久,此刻堆滿了生鏽的機具和漁網,如同一座向夜海臨時借用的倉庫),步上僅容一人穿行的窄仄小梯,打開小鐵門(喀啦喀啦的鑰匙,嘎茲嘎茲的鑰匙孔),打亮日光燈(閃了五六下,而後終究亮起),獨自面對著一方他自己的個人空間。但那真是他的個人空間嗎?或許也不是──那是他內心燈光黯淡的廠區,他一個人的核四廠。他聽見自己生命運轉的幫浦聲。他的心在疲憊地跳動,他的臟器皮囊在日復一日的冷卻循環中自我耗損,成為虛空。他失敗的感情──像那些輻射毒素,生命的代謝廢品──猶且在延展經歷著它們漫長的半衰期,漫長至那衰變必然長過於他的此生。
他只能工作。只有工作。除此之外,他就什麼也沒有了。
而現在,他甚至連工作的尊嚴也沒有了。
「我不知道......」林群浩低下身,拾起沙岸上散落的小石,投向大海。海無聲地吞噬了它,吞噬了周遭的黑暗。「以前我以為我知道。日本福島核災之後大家疑慮更深,但我總覺得那只是極端狀態。我以為那是例外。......但我現在想,我們是不是過度自信了?人類是不是過度自信了?文明是不是過度自信了?如果有一天,我們確認我們是過度自信了,但事情已經進行大半,騎虎難下,我們該怎麼辦?」
雲翳之後,月光如同一盞行將熄滅的夜燈。海面上升騰起一層輕紗般的薄霧。黑夜中的海以一種近乎無知覺的方式昭示了它的存在。
「好冷。越來越冷了。」小蓉起身,拉緊外套。「而且好像漲潮了。我們先回去吧。煩惱的事情──」
林群浩突然回身抱住小蓉。朦朧的月光下,他撫摸著小蓉被風吹亂的長髮,感覺自己的指尖穿透了空間的冰涼。
「我好害怕。」他說。「我好害怕。」
───伊格言長篇核災小說《零地點GroundZero》,麥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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