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五十肩就好辦了】
朋友說，你這半年好像躲懶了不少。除了在自己雜誌仍有交稿外，在個人網誌少寫了長文。只能說，這個庚子年的確會殺人，除了讓全世界人心惶惶的肺炎疫情，自己在去年底，肩膊上的岡上肌撕裂了五十巴仙，在物理治療的角度來說跟完全斷裂分別不大。撕裂了一半，就是意味整條手臂的力量及動作幅度減了一半，連打字也感到阻滯，不容易說明那逐漸長大的沮喪感。
只能推斷幾個原因，除了在功夫課不自量力懶搏命搏出名練習擊打，也有可能這兩年來，為了帶父親往中醫館針炙，推二百磅輪椅舉高上一級半樓梯，還有練某招氣功風車手般旋動的幅度太大，又或者過份激烈打爆旋陀螺，某天不自覺肩膊位置啪了一聲，沒有即時知覺，然後我的世界開始不再一樣了。起初是，感覺右肩愈來愈僵硬，晚上側睡時愈來愈明顯的刺痛感，會痛到醒來。晚上有時早了下班，在公園做三幾下老人操，想把雙手高舉抓著單槓，試試那個利用自己體重製造的下墜力，拉直整條脊骨那個動作，才發現，自己的右手竟然提不起來，不只僵硬，而且有相當撕裂感的痛楚。
原以為甚麼拉傷腫痛，男子漢回家裡捽五分鐘跌打酒便了事，誰知道不容易了事。然後上功夫課堂，本來尚算有拳勁的右手，愈來愈生硬繃緊。不妨說，多得師父多年教導，多得長年累月有機會跟打比賽的年輕師弟練習，這幾年總算把防身技稍稍上身，從前碰上尋常六呎大塊頭會畏懾的，四十餘歲開始沒有了。就算面對超勇猛的出賽師弟，明知給他三扒兩撥便打暈，也養成了無畏懼的習性。本來好珍惜這份練習多年積累下來的勇氣和所謂勁力，忽然間一下子，無踪影地快速消逝。
經朋友介紹，來到中環相當有實力的物理治療師。他出名判症準確，先把我的臂膀作多角度扭動試力，初判斷是岡上肌撕裂，但未知斷裂程度，估計不會輕。我問是不是五十肩之類，他告訴我如果是五十肩還比較好處理，現在他認為是肩膀上結結實實有條筋肉撕開了，骨骹走了位，不自然的磨擦導致大量炎症。他轉介我到骨科，幾千元照那個像躺進棺材的磁力共振，因為X光只能照骨，不能照肌肉。年輕時這裡痛那裡身痕，總會疑神疑鬼驗身查證，又總是原來虛驚一場。年紀大了再沒有這運氣，報告出來，無花無假就是岡上肌撕裂，而且是建議做手術的五十巴仙撕裂級別。醫生特別強調，相比其他肌肉部位，肩膀上的岡上肌長期呈拉張狀態，一旦撕裂自我復原的機會好微。自己不想輕易就範，唯有先試做物理治療。
經過二個多月不算頻密的療程，肩膀稍為鬆動，但疼痛的範疇逐漸擴大，從原先的右肩到整條臂膀，甚至直達手背。也開始愈來愈多尋常的動作會霎時間讓我痛不欲生，例如想舉手跟你招呼，身旁有物件跌下自然反應想急速接下，最明顯是，當駕車入停車場需要碰八達通時，我再不可以把手自然放出窗外碰卡，必須開啟車門，用整個人身體擺側遷就。平日動作固然不便，更沒想到右手沒機會運動，除了肌肉自然萎縮瘦削，左腦都好像相應稍為遲鈍。
上網查看，好些女性患上岡上肌撕裂病人，以爲是五十肩或frozen shoulder之類，疼痛了十年，買菜買不了，抱孫抱不了，連乳罩亦不能自己扣上，有時半夜不經意側睡壓了患處，可以劇痛到要入急症室。她們形容，岡上肌撕裂痛楚比得上生孩子。自己的感受是，一下子做錯了動作，像有三四個大漢分別捉著你手臂不同部分在玩扭毛巾遊戲，有時劇烈處更像有人慢慢又夾硬地撕開你的肩肉，血肉淋漓地。有好幾次在朋友或同事面前，忽然痛到眼淚直標，完全沒能力裝作若無其事。
現在地公鐵站稍為人多擠迫時，看見迎面有老人家或小朋友比較急速貼近走往右方，我會懼怕得立即躲避，或至少用左手護衞一下，這段日子，的確多勞煩了從前比較看不起的左手。距離屈服做手術，的確又跨進了一步，剛開始了針炙和micro current治療，好像有點進展仍免不了患得患失。只知道完全續斷近乎沒可能，即使做手術成功機率不算高，休養期需要三五個月，連洗澡也需要別人幫忙。村上春樹沒說謊，衰老確實是突如其來，只需要經歷一次重病，或一個嚴重傷患，折騰你一年半載，即使好幸運氣康復過來，你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大家要好好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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