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上午參加了北醫附醫主辦的全人關懷-實踐工作訪研習,感觸良多,在這與大家分享一點小感想,讓大家在中秋連假享受月光美景時也思考一下生命和活著的意義。
當年還在日本習醫時,教授常常反覆告訴我們醫學裡唯二“絕對”的事-
1. 醫學沒有百分之百絕對。
2. 唯一的絕對就是,每一個人生下來都會面臨死亡
傳統上醫學院所受的教育往往是如何醫治病人,關於死亡這件“必然”的事,反倒接觸的機會不多,甚至有一種“病人的死亡等於醫師的失敗”的感覺,雖然知道“絕對”會發生,但是一直沒有好好學習如何應對。
兒科與其他科不同的是,在執行醫療過程當中,大部分的醫療決策與病情解釋的對象,不是病患本身,而是家屬---病患的父母親。理所當然的也會面臨當病童到了已需要面對緩和醫療或不積極急救的情況。這樣的情境讓我不禁在課堂上,回想起自己在日本接受訓練時的種種情景。
自2010年返台,時間飛快,今年已邁入第十一年了。雖然我現在是一名小兒神經科醫師,但是2001年剛自醫學院畢業的我,嚮往是成為一位新生兒科醫師。因此我在日本十年的醫師生涯中接觸且參與了不少早產兒的治療。日本的早產兒醫療可說是相當先進(依照我的老師的說法,日本人手這麼靈巧,這麼會做模型,非常適合做早產兒醫療…這樣好像早產兒醫師都是愛公仔的宅宅),而當時日本全國1000g的新生兒存活率高達8成,換句話說不管是在東京,大阪等大都市或是像我曾經被外派到,人口可能10萬不到的日本海港口小城 舞鶴市,即便是1000g的早產兒,10人裡面也8人能夠能存活。因此在日本服務的那幾年,我們團隊也常常成功的救活500g甚至是400g以下的寶寶。但是無論怎麼順利,該遇到的還是會來的,實習醫師第一個秋天,負責了一位28周,出生體重800g的單胞胎男孩,出生第一週期間,順利的度過了肺部及心臟等問題,進入了第2周。當時我們醫院的規定是,負責醫師在病童拔管前需全天留院執行第一線照護。因此當時應該是連續住在醫院的第10天左右,心想應該在撐一下,兩三天後就可以回家了。但是事情往往不如人意,就當開始討論何時拔管的那幾天,突然血壓變低、末梢循環變差,身體出現浮腫,檢查電解值後判定是腎上腺功能的問題,因此給予類固醇治療。隨著血壓上升,開始排尿後浮腫也逐步改善,當晚十二點於大夜交班時叮嚀主護理師,目標血壓不超過70mmHg,注意尿量後,我就進去值班室休息。大概凌晨五點左右被大夜護理師叫醒,說血中氧氣含量頻繁的掉至危險範圍。起床一看,小朋友膚色蒼白,活力差,當下立即抽血並立即執行腦部超音波,一放上超音波探頭立刻發現是腦部出血,且是大範圍出血。一向溫和不太罵人的我也忍不住對著大夜護理師說“怎麼顧的,搞什麼啊”。當下護理師早已淚流滿面,頻頻向我說對不起。當時的我應該是氣到神智不清了,回了一句“不要向我說對不起,你應該是向他的父母親道歉”。待當時的新生兒加護病房主任來了之後,我們向家屬說明當晚所發生的事情,並解釋目前情況相當不穩定且就算救起來預後也預期相當不好。說明完後的第二天,家屬回覆決定不採取積極治療。聽了家屬的回覆,我個人覺得應該還有機會,家屬不應該就這麼放棄治療。但是主任告訴我,生命的價值有時不在長短,即使短暫,共處的美好記憶卻是可以永恆活在人的心中。千萬不要將自己定義之醫療成功,單純地建立在病人的生存上。如果有能力,沒有父母不全力愛自己的小孩。也沒有一位父母願意讓自己的小孩比自己更早走,反而有更多的家長會將小孩子生病過世的責任加附在自己的身上。因此我們必須了解,有時做這樣的決定對家屬來說是有多麽困難。當下主任也與我分享兒科死亡宣告的技巧以及兒科如何讓小朋友與家長告別的方式。讓我印象深刻的是,若是當下已執行復甦式一段時間,感覺回不來時,一般來說,家長往往無法當下告知醫師停止急救,因為喊停止等於宣告死亡,這對家長來說是難以承擔之重。因此可向家長說明「小朋友已經很努力了,再加油下去對小朋友來說真的太累了,是否讓他好好休息」。另外,最後一定要讓爸爸媽媽抱小朋友,讓一家人能有好好獨處的時間。因為有一些早產兒出生後就住進保溫箱,爸爸媽媽從來沒有抱過自己小朋友。第一次抱他可能也是最後一次抱他,所以抱小朋友時盡可能的把身上的管路都拔掉,監控系統也盡量拿掉,並且轉靜音。醫療團隊則在護理站看螢幕確認心跳等生命徵象。聽完主任的說明後隔天,那位28週的小朋友的生命力也慢慢轉弱,因此我們也急忙的聯絡了家屬來與小朋友做最後的會面。這是我第一次送走我負責的小朋友,也帶給我很大的衝擊。當螢幕顯示心跳逐漸轉慢、停止。主任帶我進去,向家長宣告及確認死亡時間,當下真的有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3天前才在規劃是否拔管,而現在這個瞬間我卻在宣告他生命的結束。而讓我印象更深刻的是,當我們團隊送小朋友離開加護病房時,爸爸媽媽轉身像我們深深的一鞠躬並向我們說“謝謝你們的照顧”,老實說當下家長對我們道謝,真的非常意外,就如同主任說的,生命的意義也許不在於時間的長短,而每一個全力燃燒的生命,即使短暫,也可以是永恆的。就如同我,“他”應該也一直活在他父母親的心裡。
小朋友走了不就後,那位主護理師也離職了,一年後某個機會,她回到單位,善良的她還是向我反省,也許那天她再多注意一點,可能會有不一樣的結果。是否會有不一樣的結果,我不確定,只能說是我們團隊,尤其是身為主責醫師的我實力不夠,為了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我們只能檢討,繼續向前走,如同當時的主任說的,我們沒有時間悲傷,因為還有小朋友在等著我們救。所幸那位護理師後來也回到她的家鄉,在京都隔壁的福井縣再度繼續新生兒醫療服務。醫護團隊對病患全心的投入,其實自己也還是需要心靈的依靠,尤其是努力結果不如預期時,精神的支援更不可少。covid-19疫情爆發以來,一些疫情嚴重的國家也發現醫護人員面臨生死交關的場景,心靈的安定對於醫護是多麽的重要,許多一線醫療人員因為無法承擔他人生命的心理壓力而造成許多憾事,台灣日前也發生過,因此北醫附醫也開始關注照護員工們的心靈健康。這不僅是照顧員工,同時也間接地增加醫療品質,給病患及家屬更好的醫療照護。
排尿困難看什麼科 在 唐子涵兒科醫師的吃貨日記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目前三種COVID-19疫苗接種人次不包含第二劑來到了1046萬人次,人口涵蓋率到達44.6%
快接近每兩個人就有一個人打到疫苗了~
當然這麼多人打完疫苗,加上媒體的渲染,大家打完疫苗都會很緊張自己產生嚴重的副作用⋯
有的人覺得打完精神都好了、咳嗽都好了、食慾變好了、有的全身不舒服、很喘、心悸、血壓變高了、有的單側膝蓋痛、手紅腫、手舉不起來⋯⋯⋯等等。
各式各樣主訴不勝枚舉~
這幾天,來了一位40幾歲女性,她說「自從打完AZ就全身不舒服、覺得很累、走路就覺得喘🚶♀️」
不過認真問起來,病人在打AZ之前已經來了3週的月經,最後總共來了四週的月經~
而且這幾週的月經量都很大,41公分的衛生棉兩個小時就滿了~
加上下眼瞼看起來很白,擔心貧血,所以幫她抽了血球檢查~
沒想到隔天,⚠️ #血色素跳出危險值:5gm/dl‼️(正常值約12.0~16.0 gm/dl)加上病人的症狀跟病史,可以推測這個值應該是有意義的不是實驗室誤差,於是立刻通知病人回來開轉診單及印出報告,請病人去急診輸血穩定生命徵象❗️
後來病人回覆說,她去急診時再驗了一次血色素,結果只剩4.多,總共輸了6包血才回到7點多gm/dl(一般人至少7以上比較夠用)!接下來就是查原因,病人自述一直都有子宮肌瘤的問題,於是請病人去婦產科做後續的追蹤及檢查。病人很感謝我們幫她抽了血色素,輸完血她舒服多了~因為在那幾個禮拜她一直覺得很不舒服,中間看了四次醫師但都沒有明顯改善,她還一直以為是AZ疫苗讓她很不舒服,不過按病史看來跟AZ疫苗是沒有明顯關係的~
🩸#子宮肌瘤:是婦女常見的一種良性婦科腫瘤,是一種平滑肌瘤或稱纖維瘤,好發年齡 35-45歲之間。
以解剖位置可分為以下三種:
🔸#子宮漿膜下肌瘤:可向子宮外的骨盆腔或腹腔突出生長,因空間較大,可以長到蠻大的,甚至大到像懷孕四、五個月。
➡️可以產生壓迫症狀:如壓迫膀胱會造成膀胱功能障礙(排尿次數增加、壓力性尿失禁)、如壓迫直腸則會造排便困難。
🔸#子宮肌層間肌瘤:是最常見的一種➡️可能產生經痛或慢性骨盆腔疼痛。
🔸#子宮黏膜下肌瘤:由子宮內膜下層往子宮腔生長,故也是最容易造成月經期的大量出血的一種肌瘤➡️ 可能造成貧血、懷孕困難、容易流產等症狀。
治療方式就交給專業的婦產科醫師來判斷了~我這邊就不解釋,只是提供大家子宮肌瘤小常識而已~因為這個病人問了很久,希望我可以多多提供婦科知識給大家☺️
👩🏻⚕️不過這邊提醒大家,如果覺得身體很不舒服,不要勉強接種疫苗喔❗️(不過病人說她擔心放棄又要等好幾輪才能打得到,真的是兩難的選擇😢
有時候疫苗真的有非戰之罪,假設生病的時間剛好時序相近真的很難讓人辨別因果關係,我最近手上還有一個例子,但想說等確診再分享給大家~
就像之前說的,目前還沒人發明出百分百無副作用的疫苗,醫生只能判斷病人當下適不適合打疫苗,無法預估誰會產生什麼樣的副作用,如果真的覺得身體狀況不佳、建議不要勉強接種,但Delta來勢洶洶,如果需要出外工作的人還是建議儘快施打疫苗減少重症及死亡率喔😢
#佳鴻診所
(以下圖片取自網路喔~)
排尿困難看什麼科 在 林靜儀醫師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週末就是母親節了,用《抱歉,我討厭我的孩子》一書推薦文來談談對於母職不同的討論與想法。
另外,5/8 下午在女書店,也有《診間裡的女人》座談,以女性主義婦產科醫師觀點,來與大家聊聊母職與女性生命歷程喔。
報名資料:https://www.fembooks.com.tw/tc/page.aspx?mid=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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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討厭我的孩子》是一部帶來很多衝擊的作品。不僅僅是書名,內容更是沈痛赤裸的衝擊。但是,討厭自己的孩子為什麼要道歉?
每一個透過女人的身體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在懷孕過程改變了母體的免疫反應、帶來荷爾蒙的不適、壓迫骨盆、推擠腸胃、彎曲脊椎、壓縮胸腔;順利的,擠開膀胱與直腸,把陰道擴張到難以想像的尺寸、撕裂會陰部的組織與皮膚,導致持續幾天的會陰腫脹、排尿困難,甚或終生的漏尿與脫垂的生殖器,迎來一個不斷需索乳汁與二十四小時不間斷關照的生命。
不順利的,在先進醫療的年代,由利刃割開皮膚、劃開脂肪、撕裂腹腔筋膜、扯開肌肉與腹膜、切開子宮,掏出那個用疼痛折磨了女人幾十小時的小生命,而若在缺乏醫療的年代,則很可能直接把那女人一起帶進死亡。
為什麼對於一個撕扯自己內臟、改變自己身體、佔據自己生活的另一個人,必須充滿愛?因為那是母親,以及她所孕育帶來的生命嗎?
而母親這個身分,不就是成立在那個折磨與改變她人生的生命,呼吸了第一口空氣的那一刻嗎?
或許在知識、教育、經濟支持與避孕和計劃生育的年代,我們可以假設多數的女人是在充分認知與規劃的情況下,心甘情願讓那個影響她身心一生的生命,成為她終生的責任與牽掛,但是,難道就沒有許多女人,是在不明究理之下、無從選擇的,迎來了影響她一輩子的那個生命嗎?這樣,她們有具備了什麼特殊生理與精神機轉,讓她們依然心悅誠服嗎?依然滿懷愉悅嗎?保持無怨無悔嗎?
我並非要說生孩子有多可怕、多負面,而是,我們的社會與文化美化了多少母職的想像,而不願意承認進入母職的女性有多少衝突與矛盾,和無奈或困惑?
承認「母職」是充滿挫折、是犧牲許多自我、壓縮自己需求的,是否就會帶來女性的全然「叛變」?──我認為不會。但是那才能讓社會與家庭願意承認和重新看待,應該給予擔任母職者多少支援、多少協助、多少實質的誘因,不論經濟上或是制度上,以及,與擔任母職者討論,這工作的暫停與終止時程。
《抱歉,我討厭我的孩子》書中的女人,不論是非預期懷孕的青少女,或是婚姻中進入生育責任的已婚成年女性,承擔的巨大壓力、甚至羞辱,我相信女性讀者多數能夠感受,因為那幾乎刻畫在台灣女性的生命經驗中。
但是男性呢?書中的男性,不論是探索與掠奪身體的男性,或是自己的妻子在窄小家庭關係中折磨與痛苦的男性,彷彿沒有受到一絲壓力,不需承擔一些責任,與他們沒有一點關係,只要最後以「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就可以作結。
我相信本書不是故意塑造出缺席無聲的男人們,而是我們的社會中,允許男性在性與生殖責任中滑溜的躲開。
如果我們在讀完這部赤裸沈重的作品之後,覺得有所共鳴或憤慨,我認為我們都必須開始讓男性在生殖責任與討論中,出現他們的身影,而不再是個透明的幽靈,看著在由他們建構起的制度中,上演所謂女人與女人之間的彼此折磨。
全文請見
https://womany.net/articles/26961/a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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