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兒求生日記
產前我們就講好不打小孩,產後我也努力朝這方向邁進(目前還沒破功)我發現,能讓我維持不打小孩育兒的最大功臣是我先生,那個立誓要愛我一生一世的男人!
舉例來說,大家可以理解,小嬰兒脖子還沒硬、天靈蓋還沒密合的時期,摔倒腦袋是很嚴重甚至可能摔不重就出人命的。
有次我跟某人在公車上,我背著小孩需要餵奶,請某人幫我解開背巾上方的扣子,餵完請某人扣上。
公車上空間不夠,我無法把手伸到後面自己來,也無法檢查,看某人邊玩手機邊扣,我不放心,下車前拜託他再檢查一次扣子,他堅持說扣好了,我們就下車了。
相信男人是我的錯,根本沒扣好,上面的扣子在我下公車還沒站穩就鬆開,小孩差點摔出來,還是腦袋先摔出來。我趕忙蹲下護兒,某人完全沒有想要了解發生什麼事,只是催我別擋路。
全世界就他不能催!!!!肇事者催屁催!就算不是肇事者,一個正常人抱小孩蹲在危險的路邊肯定是需要幫忙啊!催屁!!難道他在路上看到車禍翻車會按喇叭叫人家讓開嗎?好歹也扶我或硬把我扯到安全的路邊吧!
我忍著怒意,到安全的路邊時盯著他,他輕快地說:「走啊!」然後他就走掉了!邊玩遊戲邊輕快地走掉了,完全沒有想要了解為什麼我剛剛蹲地上差點被人潮撞到。
我傻眼追過去,還要護著小孩跑過去,大聲說:「你就這樣走掉了!!???!」伴隨著驚恐的淚珠,畢竟我兒子到這時候還沒背好,我手還放不開。
某人這時才知道好像有事情,還是慢慢把手機遊戲告一段落,才滿臉問號問我幹嘛哭,我用丹田的力道說:「你看!!!!你給我看清楚!!!」然後轉過身去把我上背部鬆開扣子面向他。某人輕輕往前一步,蹲下到我的身高,把腦袋湊近我都臉旁邊,順著我的目光往前看,輕輕說:「看什麼???」
我要是這時甩他巴掌我兒子會掉,我忍著怒意說:「看!我!的!背!!!!」他才認真看,然後把我從肩頭上滑落的隨身小包包歸位,說:「這樣嗎?」我認真差點原地爆炸,但是我還是沒手可以自己來(手上還有其他東西)
我忍著怒意說:「你剛剛在公車上幹甚麼?」「滑手機啊!」「你滑手機的時候我拜託你幹嘛?」「扣扣子啊!喔!」這時他才知道看我背巾扣子,才知道我剛剛幹嘛蹲下擋路。
背巾重新背好後,我眼淚開始潰堤,畢竟剛滿月的小孩這樣摔真的有可能出人命,他溫柔抱著我,說:「我知道你剛生完小孩,荷爾蒙影響你……」我馬上拳頭又硬了,現在生完四年了,夢到這件事我還是惡夢驚醒!!小孩差點死掉耶!!!路人都會緊張吧!
當下我只能先忍著怒意把當天出門該辦的事情處理完,回家再細談。回家後我認真細談,不爽兩點,第一,某人在路上開車看到前車突然停在路中間,會疑惑前方是否事故,若是機車,還會停一下,確保對方不要被後車追撞,無論如何都不會按喇叭。但是他的結髮妻子蹲在路中間,第一個反應是催我快點!!!!
第二,當然就是找新聞給他看,兩個月內的寶寶摔死的新聞。找幾個就知道嚴重,他也終於能溝通了,我眼淚再次潰堤,覺得當下我一個人承受這一切,想找個肩膀靠都無法,就算只是意外、就算有驚無險,也該安慰嚇壞的太太吧!沒人安慰還一直催,我感覺孤立無援很痛苦。
他自以為幽默地說:「還好你矮,摔了不嚴重。」
說認真的,有這種天天拿我跟我兒子生命訓練我修養跟反應速度的老公和,兒子怎麼可能惹怒我?我還真的不記得上次被兒子激怒是什麼時候,畢竟跟他爹比還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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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寫點別的 #關於某些很少提及的
大學課餘的實習單位在暗房,每年都有一次攝影展,基本上暗房助理都得參加。有一年我以「茶室」為題,選這種題目無非是一種贏在起跑點的企圖,況且還是現成資源,不用可惜。茶室老闆就是我媽,我從小離異的生母,她在茶室的花名叫做佳佳,每個在裡面工作的小姐都有一個花名,像是小芳、娃娃、雙雙,因此最後的作品名稱叫做《茶室女人:花》。
我其實很少探究「茶室」一詞的定義,因為它就在我的生活裡,就好像北投是北投、石牌是石牌,你沒事不會去想那兩個字代表什麼。 「茶室」可能給許多人無限遐想,例如萬華的阿公店、林森北路的酒店,但對我來說茶室就是茶室,是佳佳工作的地方。我承認可能在某個年幼時期,覺得這件事難以啟齒,不過更難以啟齒的部分可能是,一個以當時觀念來說是破碎的單親家庭,而不是茶室本身。隨著年齡增長,漸漸覺得開茶室好像蠻酷的,每次去,卡拉OK的聲音都震耳欲聾,越多人唱歌,表示今天的生意越好,生意越好表示賺更多的錢。當年景氣好,茶室經常高朋滿座,隔音很爛的木板包廂根本擋不住別人歡唱的音量,反正沒有人真正在乎歌藝,男人來這裡是為了喝酒、喝茶、揉女人,來排解孤獨。
忘了是什麼原因,好像是平時坐櫃檯的舅媽受傷無法上班吧,那個暑假我去代了幾次班。坐櫃檯的工作很單純(也可能只是給我最單純的任務),小姐會告訴你幾桌加點什麼東西,只要在對應的菜單上記一筆。「開番」有基本的開番費,有點像計程車有起跳價,或吃港式飲茶基本先點一壺茶那樣,剩下就看人客要點瓜子、花生、餅乾,或者吩咐廚房煎一片魚、炒個青菜之類,沒有人會特別過問價格,來這裡問價格太沒氣概。或許因為我是老闆的兒子吧,而且難得有學生來坐櫃檯,每次去都得到很多小費,有時一晚可以拿到五、六千。佳佳會把某某阿伯帶來櫃檯,或者直接叫我進去房間,通常只要開口叫阿伯或叔叔(有時是乾爹)打個招呼就能拿到小費,這時佳佳會順便誇我幾句:「我兒子很會唸書喔,政大的耶,念廣告設計系。」我如果稍有興致,會解釋說:「不是廣告設計啦,就是廣告。」雖然一點都不重要。
坐在櫃檯還有另一個任務,就是負責廣播「轉檯」,有時候生意很好,小姐要這間房間換過另一個房間,我就必需接線生那樣幫忙轉達,標準台詞是:「娃娃二番轉檯」,意思是「娃娃,二號間有人在呼喚妳了,快點過去。」起初對於廣播這件事有點害羞,因為聲音突然被放大在空間裡,後來漸漸習慣以後,竟覺得自己像小老闆一樣,可以合理地使喚那些小姐。除了佳佳、舅媽、乾媽,我不太認識其他小姐,更何況她們的來歷。據說有些是從別的茶室跑來的,可能是那邊生意不好賺不到錢,也有些是外籍的小姐,通常是大陸仔,一開口就知道。小姐們普遍海派熱情,而且穿得很辣,可是這裡不是標榜年輕辣妹的店,這裡的辣不是非常肉體的辣,或許更接近薑是老的辣的辣。有些小姐沒事就叼著一根菸,講話聲音很宏亮,喝醉時候又加倍宏亮。她們的酒量未必都極佳,但酒膽絕對不差,此外也要有閃酒的本事。人客來到茶室,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如果一直跟著喝,不醉倒才怪。事實上,佳佳就好幾次醉著被攙扶回家,三更半夜的,想想真的是非常辛苦的工作。偷爆個料,她醉了會切換成日文模式,在句尾加上ですよ。(姐姐補充:還有玩無止境的九九乘法表)
每一個小房間都有一個編號,每一扇門上都有一個方形的小洞,我猜目的是讓空間並非真正密閉,讓隱私不那麼隱私,這樣就能避免人客亂來。我們做的是清茶,但清茶也有越線的時候,為了討人客開心,而且也搞不好是真的人來瘋吧,小姐們有時會坐在人客的大腿上唱歌,給人客環抱甚至偷吃豆腐。我儘量視而不見,但還是好幾次撞見佳佳和人客親密的畫面,老實說蠻衝擊的,但那就是她的生活,和我的少見多怪。
大學的攝影展就是以這個為背景,一個茶室老闆的兒子去拍老媽開的茶室、她的小姐們、那些花。今晚和朋友無意聊到,翻起舊照,發現當時展出的照片,和現在重新挑選的完全不同了。年紀不同、心境不同、關注的角度不同,因此發現好幾張當初遺漏的很棒的照片,使用很陽春的數位相機,因為ISO調很高的關係,顆粒感很重,很多畫面依然糊掉,卻有它的特殊味道,就好像瀰漫在室內的菸味,離開那個場域,依然沾在身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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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擬真蛇】
(2020 年 1 月)
等待救援的第一百五十天,董問在睡夢中醒來。她被一個長髮及肩的男人環抱著。感覺她的動作,男人低聲問:「不多睡一會?」她只是搖頭,感官還在那個緩緩而未完全滑走的夢中。在夢裡她是一個軍人,在天色永遠沒有陽光的一片鐵色泥土上,她和一群蒙面的戰士一起。那些人穿著合金製造的加強支架,像外露的骨骼,一群金屬的死神。
在夢中她下令投擲一系列的小型核武器,飛彈在半空中化為星晨,將眼前的城市完全吞噬,接下來迎面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衝擊波,將附近他們附近的樹木和泥土完全捲起,但他們迎風而立,巍然不動,在夢中她知道,他們穿著的東西有保護功能。「董長官,任務完成。」她聽到一把電子的聲音這樣匯報,她本來要回應,但她醒了。
那個長髮的俊美男人貶了貶眼,問道:「沒事吧?」她還是沒回應,赤裸地微笑起床,眼前這座總統套房,有巨大的落地玻璃,加洲的陽光和海水味飄進來,照出了男人的臉,那是二十五歲左右時期的木村拓哉,那是一個古老的男人,資料上說他是幾百年前日本一個受歡迎的藝人。董問其實不知道他是誰,也沒看過他的戲,但這次選擇了他。她打斷了自己的惘然,開始穿起衣服,半裸著。赤裸的男人在床上半身坐起來,「妳好了嗎?」他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她沒有看鏡子中的他,應道:「是的,我好了。」然後伸手去按化妝檯的一個紅色按鈕,木村的聲音傳來,這次有點不一樣:「謝謝惠顧,希望下次再能見到妳。」
她又醒來了,這次是在一個醜陋的、只有一百尺的鋼鐵小房間之中。她正襟危坐著,睜開了眼,順手便將自己頭上的兩個指頭般大小的水滴型裝置脫下,推開門,外面有一個金色的落後型號的機械人等待著,它問:「還滿意嗎?」她伸出手,對方用一個儀器掃描了她的脈搏位置,叮一聲,機械人說:「感謝妳的惠顧。」正要走的時候,走廊上有兩個女人走過,她們一邊閒聊著:「……湯告魯斯?太矮了點……妳的品味會不會太古老了點?」董問等她們離開之後也跟著離去。外面已經是黃昏,她在名為「第六天」的「網絡體驗區」竟花了一天一夜,身邊充滿賭錢的男人、賣春的男人和女人以及不知道是生化人還是機械人的東西。最近城市突然多了很多人聚集,但董問不知道他們在爭取甚麼。
她身穿一襲緊身黑色功能服,像個瘦削的男人。這是富單那城的核心區域,她熟悉地找到回家的路,稍為遠離一下這種令人不悉的人多環境。在富單那城的第三環區域的一座老屋子,她走上樓梯,在中途又踩扁了一個階梯,但她沒有打算建築住在這裡的人修理它。二樓的一個單位是沒有鎖的,她將雙手收在袖子中,溫暖著自己,走進去。在雜亂的老董相機之間,有一個正在擦拭鏡頭的中年男人,他以為有客人來,但看見是董問,他微笑並繼續刷拭那個不值甚麼錢的小鏡頭。單位是昏暗的,只有大衛在檯台的小台燈之中閃耀著。
「回來了?」他帶著笑意繼續擦拭著。董問在一張不太乾淨的小沙發坐下,放下黑色的手袋,她的內心好像被蛇捆綁著,她嘆氣,然後說:「大衛,我有點事要跟你說。」大衛停的手停下了半晌,並繼續,他回道:「是的,妳可以說任何想說的。」她不敢望他,這好像一齣排演過很久的戲,在每次她離開的時候,都會演出的戲。雖然每次都有一點不一樣,但每次的終點都是一樣。
「大衛,我感到我需要離開。」
「去哪裡呢?」
「你一直以來對我很好,我也過得很安心。」她說。
「我沒有問這個,但很高興妳這樣說。」他放下了鏡頭,裝好鏡頭,並繼續用抹布抹另一個。
「但是我不想這樣下去,我必須跟你說,我感到安心,但那不是開心。」她望著自己的鞋尖說。
大衛的聲音傳來:「妳的意思是……?」
「你不問我去了哪裡?」她問。
「妳想告訴我,妳自然會告訴我。」他的語氣仍然溫柔。
「我去了中央區的『網絡體驗區』,我一直留在那裡。」她說。
大衛沉默的時候,董問繼續說:「你知道……」大衛打斷了她:「我知道,那你開心嗎?」
「老實說,是的,我感到高興,我不知道自己花了那麼多時間。我留連忘返。」她說。她望他,他的表情還是一如以往的溫和,一種屬於生化改造的溫和,他們好像都不發脾氣,即使在應該發脾氣的時候。他們是基因改造,來應付服務行業的品種。
「所以妳是不能在這裡找到甚麼?而在VR裡找到?」
「對不起,大衛。你沒有做錯甚麼,只是我,只是我行不通。」她說,但同時聽到一樓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大衛放下他的活兒,對她說:「我知道,我感覺到,若果我說我尊重妳任何決定,妳會覺得我沒愛過妳嗎?請不要這樣想,我愛過妳,這一刻也是,雖然生氣的時候也很多。」
大衛突然聽到董問的聲音:「等一下……」她的身影已經飄到門邊,門打開了,附著的門鈴響起來,三個蒙面的黑影進來,大衛只見到一陣紅色藍色的雷射光大作,似乎看到董問從後偷襲了其中一個,用手肘打掉了其中一把槍,在半空中搶走了,並迅速射死了其中兩個,剩下的一人並沒有被嚇倒,一槍打中了大衛的心臟,他的胸中有一個高溫融化的空洞,他倒下來。
槍客拋掉激光步槍,十把小刀從雙拳的位置伸出,董問手上的步槍,像洋蔥一樣應聲被斬成三片。那一刻她的雙手閒著,便猛力朝對方胸口一踢,對方飛彈而出,撞到一堆玻璃櫃,將精心擺放的古董相機和玻璃碎撞得一塌糊塗。蒙面客正要動彈,已看到對方已經趨至,兩把不知哪裡冒出來的螺絲批已經重重插入他的雙眼,衝力之大令頭骨也抖動了一下,血從眼框噴灑出來,卻是銀色的機油。
蒙面客在玻璃碎和相機中頹然倒下,董問離開刺客,回到大衛身邊,他還未死透,被扶起一半,又轉醒了過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她回應的聲音乾硬而短促:「說吧。」她想起戰場的歲月,在那些場域,每個人都是這樣說話,因為巨大的壓力和死亡的陰影。
「我是『存儲點』的守門人……抱歉,我一直沒有告訴妳。」大衛說。她說不出話來,一向清醒的頭腦也瞬間不能反應。「但……我是一直等著救援……」
大衛繼續緩慢地說:「但妳不知道『儲存點』在哪裡,妳不知道我就是那個守門人。我知道你想回去『真實世界』,但只是我自私,我沒有履行職責,我被發現了,隨便一方遲早都會來……他們會重置『儲存點』……」
董問看著三個死去的刺客,問道:「所以他們是歐盟的援軍?」但看起來不像,歐盟派進來的多數會是真人,而不是機械人或生化人。
她發現自己竟然在哭,眼淚滴在她握緊了大衛左手的手背上。「不……」大衛說:「相反……」然後他失去了意識,在檯燈之下,像那些報廢的相機一樣。
董問安放好他,聽到更多的腳步聲,這些人沉重的腳步魚貫而進,滿戴了整座大廈,地下,一樓,很快到二樓。然後有十個蒙面人走進來包圍她,她手無寸鐵,她看了看唯一的窗房。一個男人的聲音飄來:「外面有狙擊手,不要作這個打算哦。」一個沒有穿戰鬥服而是功能服、戴著飛行員樣式護目鏡的二洲人最後才進來,跟她維持了恰到好處的距離,在這裡她不可能發難脅持他。
「是的,千萬不要以為可以像演戲或演VR一樣,而且我們不想殺死妳,反正妳也殺了我們三個人,董上校。」那個男人說。
董問沒有回應。
「我叫羽田,我是歐盟的救援人。」男人自我介紹。
「甚麼?」
「是有點驚訝吧?我們是自己人,所以不要舉槍,大家放下槍吧,我是外交官,不習慣這種場面。」名叫羽田的男人說,十個蒙面男人聽他的話,放下了槍。羽田親切地微笑,站前了一步:「董上校,妳等待了一百五十天,是嗎?」羽田一邊讀取護目鏡的資料,一邊散發出「我知道了一切」的氣場。
「你有代碼嗎?」她問。
羽田說:「很抱歉要告訴妳,妳的直屬上司約書亞剛剛在美洲戰場戰死,在現實世界的時間大約只是兩日前,但這裡有時差,所以就這樣了。」
「要是這樣,你期望我相信你是部隊的人?」
羽田拉高護目鏡,笑了起來:「妳不用選擇,因為妳沒有選擇,妳看我們已經包圍了這裡,但我們不是來動刀動槍,考慮到長期在VR裡的人可能有一種網絡精神病,他們可能會……抵抗……真實世界的人,所以我們帶備了一些必要防護。一般人就不怕了,但妳是殺人如麻的嘛,所以我們只能如此。」
羽田瞄瞄董問身後的大衛,說道:「這位先生的死,Nothing personal,我相信妳這種軍階的人會理解。這個生化人其實就是這個世界的儲存點守門人,但正如他剛才所說,他產生了自我意識,開始拒絕協助人類進行掃描和『解鎖』,所以這只是剛剛好。我們沒猜到他竟然和妳發生了……感情關係,這真是不幸。」
她過了良久才能回答,她有一種回到戰場的感覺,但卻不是慣常的戰場,她暫且放下了雜念,回道:「所以?」
「所以我們來帶妳回家,上校。」羽田張開雙臂:「真實世界在等著妳呢。」
「但儲存點已經不在了,要重置吧?」她說。
「沒錯,重置是隨機的,但我們已經計算到位置,所以我們現在就走,外面除了狙擊手,還有直升機。」
在飛得似乎接近雲層的直升機上,羽田先生抽著煙,她坐在他對面,沒有碰過咖啡或者煙草,她坐得很畢直,臉上沒有表情。她不喜歡羽田先生,他的嬉皮笑臉像個不確定的小丑幻影,好像一個面具。她的目光拋到機外,夕陽早就消失了,星星隱約地閃動,直升機正向富單那城的外圍廢棄區飛去。這片夜景是美麗的,很難相信這些都是虛假,是電子運算的結果,不過她想到木村拓哉的臉孔和身體,還有他的動作……也許那不是真,但反應卻是真實。即使是真實世界中的人類,痛和喜悅都只是大腦裡的一種化學反應。
她突然問:「你提過的網絡精神病,是甚麼?」羽田答:「一種心理疾病吧,在VR渡過的時間越長,就越可能出現分不清楚,即使回到真實世界是他們的初衷,到後來也會出現抵抗情況。這是從東協深層獲得的情報,可別說出去了。」
「所以你們是不知道,部隊也不知道?」
「我們沒有第一手資料。」羽田說:「VR聯網出現大停電而自我封鎖的個案,0005MK2還是第一次,那是東亞協同體的城市,災難是他們的,但他們也多了很多研究資料,我們只能靠線人提供。現時我們知道,約有七百萬人迷失在0005MK2,在斷電前一刻,系統基於自我保護,切斷外部連線,系統變成內聯網,而絕大部份人的記憶串流也被修改,大部份人失去真實世界的記憶,他們以為這個世界就是真實世界。只有極少數像董上校的,很快就恢復記憶,所以東亞協同體的救援,其實也是遣返政策,因為很多人以為東協派出的救援隊是恐怖份子,他們在這裡樂而忘返,不想『回歸』真實世界呢。」
董問的眼光繼續流連在雲層和星光之中,她想,在真實世界不會看到這些吧?雲層已經被核戰所吹起的輻射層掩蓋。在真實世界要看到星光是奢侈的,就像找到一個有正常生育能力的人類,都不容易。而在這裡,這虛幻的世界卻是充滿生機。
「大停電為何會發生?」她問。
羽田頓了頓,笑容收斂成微笑,然後答:「東亞協同體的官方說法,斷電是因為一宗針對『聖士提反城』的恐怖襲擊,核電廠,妳知道……」
「我在進來之前,記得東協國防軍說要進駐聖士提反城,令她『回歸祖國』,這事和恐怖襲擊有關?」
羽田說:「我們的官方答案是,不知道。當然我們是反對他們單方面改變聖城的現狀,本來我軍也是要反制的,但東協軍動員不久,聖城就發生這種特大災難,所以兩國的軍事對抗就沒有蔓延到那裡。至於是誰做的,我們並不會猜測,反正東協地區不滿政府的聲音也有很多,有分離主義、有恐怖主義、有反對VR發展的真實主義者……當然東協方面也有聲音指是我們策動,但這是七百萬人的屠殺,很大的指控哦。全城的人現在幾乎都假死狀態了,等於消滅了一個城市,當然連同我們派去『工作』的閣下也一樣受到連累。」
「我不認為那是一種病。」董問突然說。
「抱歉,妳說甚麼?」
「不想回歸真實世界。」她說。
「因為他們不知道外頭有一個真實的世界。」
「真實世界卻不一定是好。」
「這是個很老的問題了。」羽田笑說:「妳當然也說得對,外頭也有討論,是否應容他們永久滯留在這裡,不也是一個處置方案嗎?要在0005MK2裡逐個人帶到存儲點救援七百萬,還是繼續供電,就能維護0005MK2的封閉運作,那麼他們就不會死,只是在另一個時空活著。」
「不過他們就不能控制聖士提反城,不能生產,不能交稅,東協不想付再造一個資訊和金融中心的代價。」
「對,妳很懂得這個現實。」羽田說:「所以在這一秒,東協都在救援,主要都是先救他們培育的代理人、政治軍事經濟菁英,這也是他們控制聖城的一種方法。他們大多數人都很想繼續活在這裡,而不是外面。而我們閒得多,只是救援滲透到那裡的極少數人,例如上校妳。所以我私下想問妳一個問題,妳也不想回去嗎?」
她沉默下來,雖然不知道詳情,但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此句之前的所有話都不是重點,只有這個「私下」的問題才是重點。直升機開始下降,那是富單那城的垃圾堆填區,只有巨型機械人日夜推填,沒有人煙的地方。不知為何堆填區中心有一間小鐵屋,也許儲存點就在裡面。
他們下去,直升機就馬上離開,只剩下董問、羽田和他的幾個隨從。「董上校,剛才的問題妳有答案嗎?」
「你是說想不想回去?」她問。對方稱是,那些隨從雖然沒有罷出威脅狀,但還是全副武裝,而她還是手無寸鐵。
「回去軍中匯報,那是我的職責,這與我個人想不想沒有關,像你所說,nothing personal。」
羽田望著她的臉問:「但如果是妳個人的想法?」
「我可以理解他們,就像在一個夢中,醒過來是好,但不醒來,不也是個歸處嗎?只是我不知道究竟七百萬人一起反對回歸,能否反過來影響真實世界……他們可以截斷電源,屠殺這七百萬人,但他們會死在夢中,而不是作為一個東協人而死,而是以富單那城的市民身份而死,那對他們來說才是真實。」
羽田聽完後深思了一陣,然後說:「謝謝妳,好了,我們往前……」此時有另一架直昇機很快地飛過,那不是直昇擊,那是無人機,它們在黑暗中發出了幾下紅光,羽田手下的頭顱就被甚麼炸開了,在混亂中,羽田看到一個黑暗快速貼近自己,然後突然看到背後的景象:隨從正向無人機射擊,但一個又一個的頭顱被小型炸彈炸開,然後倒下,為甚麼呢?因為他的頭顱被扭轉了180度,然後他眼前一黑,倒在董問的旁邊。她望著這些無人機攻擊完他們之後,就沒有回頭地飛走,沒入無盡的星空之中。「為甚麼……」羽田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說了這句話。
「Totally personal,只是因為大衛。」她說,然後便進入了那間小鐵屋,那是一個容量就像網絡體驗館的小個室,裡面有一個穿土色披風、純白東方服飾的十二三歲少年,像個少年的僧侶。這應該就是新的儲存點守門人。
「你是儲存點,是打算送我回去的嗎?」
少年開口說話,是一個聲音未變的少年,語氣卻是成年人的:「儲存點已經由我方重新控制,我只是個嚮導程式,現時駐守在這裡,剛才控制無人機的也是我。妳的事情我們都清楚,而妳不清楚脅持妳的人,他們不是妳的盟友,雖然要說的話,那些人跟我們還親點……離題了,不過我只能說,看到妳最後殺掉那個人,還是挺驚訝。」
董問盤坐下來,就像對方一樣。「先搞清楚。你是哪方的人?程式?」少年說:「我只是個程式,所以妳無法威脅我甚麼,妳不能像殺死那個男人一樣殺掉我。回到妳的問題:我是東協製造的軍事嚮導程式。」
董問點頭,這少年的感覺就像大衛,但少年緊跟自己程序和目標,大衛的人味太多,終於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雖然並不是非人類的消滅,究竟算不算是死亡,她不清楚。雖然她流淚,但她不知道那是因為寄托了感情還是因為甚麼。也許大衛看到自己收集的老董相機櫃毀於一旦,也會哭,那是愛嗎?
少年的話精準而沒有多餘,不透露更多。如果他是東協軍的東西,那麼儲存點原先原來不在需要遣反七百萬人的東協軍手上。她進一步問:「為甚麼你要殺掉那些男人?」
少年問:「那為甚麼妳殺掉那個男人?」
「我會回答你,這可以換到你回答我的問題嗎?」她問。
少年說:「可以。」你
「因為那男人殺了我……一個認識的人。」
「所以是復仇,單純的。」少年說,並續道:「回答妳的問題:他們是已經叛變的我軍成員,而上級已下達了格殺令。」
董問沉默下來,這麼下來她也有點搞不懂情況。但她在想如何跟這個應該不會透露過多事情的程式對話。
「剛才的人,是東協軍的叛變成員。」她說。
「沒錯。身份已經通過人面識別確定。」
「他們不是歐盟的人?」她又問。
「不是。」少年說。
「這些東協叛軍為何要假扮歐盟的人?」她問。
少年沉默了一下,說道:「透露這些人的資料,超出了我的權限,透露否決。」
董問知道問不出甚麼,而儲存點亦已不在此處,便轉身離開。在小鐵屋外面,幾具屍體還在原地。她徹底搜了羽田的身,並沒有找到任何身份辯識的東西,於是割了他的皮下晶片,正要回頭的時候,無人機已經包圍了她。少年緩緩地走出來,說道:「根據我國法律,妳是發現的敵軍人員,我要將妳移送上級。」
她問:「我不會抵抗,但我打算交換一下條件,有沒有興趣?」
「先說說。」少年說。
「我希望知道這些叛變軍人的底細,他們有可能知道歐盟軍的事情,我希望你們將這些屍體的分析報告跟我交換,而作為交換,我會將我們在聖士提反城在做甚麼事,告訴你們。」
少年沉默了一陣,問道:「妳是指貴國在聖士提反城的滲透活動。」
「我只可以保證,我自己的那部份。因為我的上級已經陣亡,所以我已經斷線,只有自己的部份。」少年說:「等一等。」他的雙眼轉為腥紅色,眼睛失去了焦點,兩分鐘之後,眼睛轉回正常,他說:「已經溝通過,我們會照樣將妳捉拿,關於間諜網的事情我們還會自己查。」
她嘆氣:「等一下……聽聽另一個提案,我會透露更多的事情:剛才這些人以歐盟軍的名義接觸我,雖然不知是甚麼理由,但他們其實是你們的人,而且還是叛軍,所以外面的幾個人死了之後,他們的伙伴也會調查並且找到我,只要你們等著,就可能接觸甚至抓到他們。所以你們只要不在這裡抓我,就可以找到叛軍的情報。」
少年又運算了一陣,然後答:「上層表示可以,但我們會密切監察,妳逃不掉,0005MK2是我國的伸延領土,所以不要抵抗。妳應該回到自己的住處,等待叛軍的接觸。」談好條件之後,董問離開了鐵屋,搭乘了往返堆填區和城市的維修機械車隊回去。在這裡她沒有家,但在真實世界也似乎沒有。她回到大衛的相機鋪,這家生意不算好的古董店叫作百家姓,大衛曾經跟她說,那是他從一個老人手上頂手的。
她僱用了打掃機械人將三個刺客的屍體扔去機械人墳場,至於大衛則埋在三環區的地下墳場。雖然真實世界的人聲稱這一切都是電子運算的感官結果,但埋葬愛人的感覺似乎也一樣,分不出來,至少她在真實世界沒有埋葬過人。三環區的地下墳場是一個模仿巴黎地下的地方,出來的時候還下起了毛毛雨,天色就像核戰之後的天空那樣灰暗。
等待救援的第二百零五日,富單那城爆發了一場內戰。反對VR發展的群族和支持限制發展的群眾,在立法局前爆發衝突。附近的扯皮條說,雙方都有人進入商業區搶略,鎮壓機器人進入封鎖了現場並進行抓捕。
滿臉毒瘡的扯皮條抽著煙問:「妳怎麼看呢?妳支持還是反對?」董問回應:「是關於VR的嗎?」對方說:「是啦,我的女孩都沉迷和VR男人做愛,都不工作了,我個人是有點反感。」
董問笑道:「你不是也吸毒嗎?」扯皮條假怒,然後又笑起來:「人人都有想要逃避的東西。但我還是養著她們啊。」董問突然說:「如果我跟你說,這個世界才是VR,你只是在這裡沉睡著,沒有事情是真的,你在外面有一個真實的人生,那你還會繼續嗎?」
「他媽的,妳也吸藥太多了嗎?……但怎麼說呢,老子才不管甚麼是真甚麼是假,老子還有一堆帳單要交,有一堆馬子要養,這裡是VR,麻煩的事情還是一樣,畢竟VR還是設定得跟真的一樣吧?」
董問想,的確是一樣的,在真實世界有反對VR的人,因為所有人最終沉迷進去,去找新的世界,就像哥倫布找到真的世界、歐洲人進入美洲一樣。「嘿嘿嘿……」扯皮條笑著問:「如果這些鬼話成立,那麼我也可以說,我才是來自真的世界,妳才是VR中的程式,妳以為是真人,也是設定出來啦,你在真正世界的記憶都是人造的,就像我隨時也可以找人植入一些我自己喜歡的記憶,也可以刪除不喜歡的。」
她的確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微笑跟他道別:「也有可能的,但你也說得對,我還是要吃飯或做其他事,再見。」
在三環區的一間水泥酒吧,她坐下點了一杯咖啡。最近發現這間酒吧也張貼了支持VR發展的海報,支持的理由似乎是:進入和建立自己的世界,是每個人的自由和人權。明明沒有人進來,但有一個穿休閒黑色西裝、茶色墨鏡的男人進佔了她面前的位置。「我們觀察了很久,妳不能隨意提到這個問題。」
這些人監視她已經一陣子,一開始有點不習慣,但日子久了還是可以習慣。畢竟她是軍人,在一個巨大的監控網絡中生活,在這裡,所謂的0005MK2,即使是被少許人監視著,似乎已經是最接近自由。
「為甚麼呢?他們才不會相信。你們不是想他們醒來,回到真實世界嗎?」她透露出一點抵抗的意思。
「不是用這種方式。」那男人說:「他們需要在我們的監護下才能回去,否則太多的覺醒只會造成騷動。這裡的人為了是否容納發展VR,已經進入內戰。」很不幸,VR已經封閉運作,裡面的設定都不能更改,只能任由自己獨立地發展,外面的人不能大刀闊斧地改變這裡的人和程式的行為。那個男人脫下墨鏡,她發現對方的雙眼是兩條細細的線,暗黃色,像恐龍或者蛇的眼睛。
她醒來了,才發現自己在百家姓睡著了,瞬間之後,她發現客廳中有人,但不是慣常監視她的人。她從內堂走出去,沒有一個沒有部隊保護的老人,他穿著老式的休閒西裝,高而瘦削,一種像藍球員般的高度,皮膚死灰的,好像患著病。他已經在檯店前的椅子坐下,撐扶著一條手仗,上面鑲著紅寶石和一條銀色的蛇,好像一具來自舊世界的文物,在那個年代,還有真正的金屬和寶石。
「應該是大衛的。」老人看到她的時候說。
「你是客人嗎?」她說:「抱歉,大衛已經過世了。」
老人沉默了一陣,他打開檯燈,將自己沐浴於微光和飛舞的塵埃中。「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羽田先生的事。」
好一陣子,董問才搞得清楚眼下的事情。就像上一次,她望了望窗戶,但上次她是想逃走,但現在她不需要逃走。對方只是一個老人,而且外面也沒有人包圍。但不知為何她有想逃的毛骨悚然的感覺。
「據說妳跟東協的人達成了甚麼協議。」老人說:「但妳殺死羽田,只是純粹因為大衛的事情吧?妳看來是這種單純的女孩。」雖然對方應該是來自己的麻煩,但不知為何她也跟對方說起了幾句真心話:「單純是個褒義詞,我靠著不單純活到今日,我本來會淪為東協的階下囚,但我讓自己成為誘餌。這位不知甚麼先生,你最好快點走,因為東協的人在監視我,他們很快就會找到你。」
老人笑,似乎毫不擔心:「所以……你自由的成為一條誘餌,才能回到江裡自由暢游嗎?我本來有點因為樣子而喜歡妳,現在我更喜歡妳了,因為我們不也是如此嗎?我們來到這裡,才知道甚麼是自由,但我們的生命背後,只是連著一條電線,基本上是這樣。自由很虛無,很愉快,但也很容易斷線。」
董問一時間有點迷惑,說不出話來。
「你認識大衛?」很久之後,她才打破沉默。
「認識,這裡是我送給他的。」
「是你?」她問,忽然記起大衛說過是一個老人。
「大衛是通往真實世界的船夫,也是我來到這裡之後最初認識的一批人。」老人閒話起來:「大衛的職責是做儲存點的守門人,但他最後開始討厭自己的天命。這件事,東協的人就不明白了,但守門人的工作,就是自我消滅,他的工作是淘空這個夢幻世界,但他也是這世界的一份子。如果你知道外頭有一個真實世界,那你現在的生命又算是甚麼呢?你永遠都是那個真實的撲人,那個真實永遠在敵意的包圍你、否定你。而且現實來說,那個世界一點也不好,所以他慢慢就不喜歡這個設定了,之後我就找了這個地方,讓他把自己藏起來。」
「這不也符合你的路線嗎?你們不只反對真實的世界,更不想其他人覺醒。」
「妳認為那算覺醒嗎?在這個世界,也許只有我們這些極少數的人,知道外頭有另一個世界,有誰人比我們更覺醒呢?但外頭的真實世界是甚麼呢?那是一個生態已經超過了毀滅臨界點、全面戰爭、人口越來越少的地方,而且大家都更愛置身於各種的電子夢……但最終人類已經發現,自己從哪裡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這一刻在哪裡。在電子的空間,我們保留了人類最繁榮的時光,可以發展各種文明,就像我們現在身處的地方,這裡的設定是全面戰爭之前的世界,那是最好的世界。」
「所以你們才不想回去?」她問。
「他們叫我們走私者。」老人說著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輕藐的:「但在我看來,他們才是走私進這裡的人。他們叫我們做恐怖份子,但他們對這個世界來說才是恐怖份子。」
「這位先生,你的肉身在哪裡?」她問。
「我叫史力克。」老人補充。
「S-N-A-K-E,蛇先生。」她試著激怒他,不知為何董問覺得對方應該是敵對者,她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有些人這樣叫我,我也挺喜歡。」史力克老人說:「總而言之,這裡已經自我封鎖起來,有入無出,但就像天堂一樣。大衛是後門唯一設定的儲存點,東協和歐盟的人都滲透進來,我們是第一批滲透者,但發現這裡才是我們的應許之地。這兩班人都想爭奪他啊,東協想借助他,救回自己在聖士提反城的代理人權貴,歐盟則想殺死他,讓系統重置,拉長聖士提反城東協勢力的復興過程。但我們更厲害,我們將大衛藏起來,這也是他的意願。」
「但你們殺了大衛。」
「因為東協最終找到了他,所以我們只能退而求其次。因為妳只知道富單那城是0005MK2的存儲點所在,所以妳來到這裡等待救援,卻不知道大衛就是存儲點,大衛則為了你而留下來,不聽我們的勸告定期轉換場所,也許這就是東協找到他的原因之一。」
「你說得很像為了自己開脫,把事情說成是我的關係。」董問說。
「沒有,這是戰爭,就像妳也殺人,為了自己,為了國家。」史力克說:「我是最尊重自由意志的,即使大衛只是活於這個系統,並不是真實的東西,就像鬼魂……但他的意志,我們沒有不當一回事,包括我現在對妳那麼好,都是因為他請求。本來妳殺了羽田,我應該做點甚麼報復才對。」
董問記得在直昇機上,羽田問了她是否想回去「真實世界」,那似乎是蛇先生的意思。
「羽田說自己是歐盟的救援,其實不是。」董問說:「但我知道歐盟不會派人來救我,所以我知道羽田一定是其他人。」
「妳很清楚自己為甚麼人效力嘛。」老人敲了敲手仗:「現時妳還想回去嗎?」
她搖頭。「我不是認同你們的理念,我是回不了去。歐盟知道我跟東協合作,不會對我太好;而你們是甚麼,你們是前東協軍,也好不上多少,總之,我滯留在這裡了,情況是這樣吧?」
老人補充:「是永久滯留。不過,真實世界的人不也永久滯留在真實世界嗎?我不知道我們跟他們有甚麼分別。他們看輕我們,總是要否定我們,但我們也可以用同一個理由否定他。在我們以外的人都是虛幻。聽起來有點傲慢?但自由的感覺不錯就是了。」
老人只是說了很長的話,並且以「大衛想妳過得好」強行留下了一個通訊代碼,就徑自離開,沒有戰鬥,沒有人傷亡。自那天起監視她的人,好像就消失了,之後她發現蛇先生的人有參與在富單那城的示威之中,一群用蛇來做文宣吉祥物的人在電視上、網絡上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總是覺得那是蛇先生隱秘地顯露自己。他們是反對VR發展的,這有點諷刺,但在現實政治也不太奇怪,好像革命的人在成功之後會反對革命。如果在這個世界發展VR,這裡也會出現另一個客人比主人大的情況,然後另一個蛇先生就會出現。
有一次董問也參加了抗爭,也受了傷,但不是因為她反對VR,只是因為想嘗試一下受傷。她真的這樣直言,以致那些在現場認識的人,因此認為她是個有情緒病想自毀的女孩。但在那場抗爭中,很多人某程度上也是在自毀,但那也是超級真實的東西。受了傷,會痛楚。
董問不知道究竟東協的監視者消失,是蛇先生動的手腳,還是因為要應付這個世界的政治紛爭、人力資源不足所致,但最終她安全地離開了富單那城,在出境成功的時候,她感到一種在這個非常真實的世界裡的一種不真實感。在離開的路上,董問造了個夢,夢到蛇先生,他在夢中問:「如果路易十六不死,那革命算是甚麼呢?」沒頭沒尾的。
她醒來之後,忽然覺得也許真實世界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必需死的存在,不然他們在這裡就成了次等的生命。這也許就是革命的理由。
在路上,出於好奇,董問向那個通訊代碼發了一個訊息:「之後我應該做甚麼呢?」一天之後,她收到回信:
「做甚麼都行。」
那是董問不需要等待救援的第一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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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說5部最令人不安的噁心恐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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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分鐘看完5部最變態扭曲的噁心懸疑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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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萬聖節就快到, 令我晚上睡覺前moon moon地總會想看一些cult一點奇怪一點的東西. 但Netflix上就算用Nordvpn也找不到那一些...比一般恐怖片更底層, 到達人類最變態扭曲程度的電影看. 所以要到網上深處才能滿足我這隻好奇的貓. 由將3個人身體縫在一起的扭曲畫面到一個被自己兒子chum fan的爸爸到一個女生...那個地方生牙的故事, 今天就給大家看暗網仔看過史上5部最變態扭曲的恐怖片.
記得看完後留言你覺得看過最變態電影是什麼.我發覺這些恐怖電影通常都有一個怪人出現的. 像這樣...
人型海象(Tusk)
挺難想像一部講si手術把一個正常人扭曲變成一隻海象的K型電影, 會是由喜劇演員Kevin Smith導出來的. 被視為黑色喜劇的2014年 ‘Tusk人型海象’ 一定是今天這個list最不驚嚇的電影. 只是之後畫面有點噁心. 先給你一些心理準備.
故事講述由Justin Long主演的當紅播客主播男主角爲人jim suen huk bok, 欺負自己pak dong gim老死. 對女朋友也常常不忠. 工作fan chuw主要拿其他人的爆紅短片在自己節目中取笑.
近日不小心jam斷自己條腿的肥哥哥成網絡笑beng, 令男主角把心一横! 由LA飛到加拿大找肥哥哥來做個專訪.
到達後發現原來肥哥哥因受不了yu leun壓力已自殺. 不滿失去了choi訪對象男主角只好到洒吧借洒siu suw見到一份招租客的廣告. 深信能找到精彩choi訪對象的男主角到達了一個殘障老人的大宅. 老人開始敘述自己年輕時做海員種種經歷. 其中有一次差點淹死但給一隻海象救回性命. 最終還犠牲了海象吃了他保存自己性命.
之後就對海象產生感情, 還放一條海象been在自己的家.
不久男主角因爲杯茶下了藥暈倒. 醒來後發現自己的腿被切斷了. 老人解釋是因為一隻毒蜘蛛咬了他迫於無奈才對他si手術. 發狂的男主角被一直在扮殘障的老人gauw fun了一fan.
到晚上男主角想打電話給女朋友和老死求救. 但一直暗戀女朋友的老死不聽電話.
被發現後老人馬上對男主角si變形手術, 誓要將他的海象起死回生.
早上聽到口suen的女朋友和老死馬上飛去加拿大想救男主角但已經太遲了.
我要給你看的畫面挺噁心, 請有心理準備. 3,2..
用海象皮縫在一起的男主角舌頭被剪斷,只能像動物大叫和大哭. 老人迫男主角吃魚想yin起他的獸性本能
另一邊廂女朋友和老死到了加拿大找由Johnny depp sik演的偵探幫手找男主角.
老人的終極計劃是因為覺得自己當日kwuy him了海象想sik演一場海象對海象的終極大戰鬥.
同時女朋友等人趕到大宅老人剛好被男主角殺死.
故事的結尾就是男主角在動物園裡度過餘生女朋友偶然去探望他.
完片.
品德壞的人been爲chook生其實跟華人民間傳說甚至佛家思想相似. 西遊記也常常有這種做豬做狗的劇情. 不知道男主角的否跟導演一樣suey啦! 但將人變成海象的概念的確是導演做網台節目時一個笑話開始的.
人型蜈蚣 (Human centipede)
笑話來講中學時跟朋友常常講人型蜈蚣這些慨念的重口味笑話互寸。即是如果你的嘴巴跟我的肛門連在一起, 那我每次gup的時候你也有juek so...我知道...很噁. 但真的有這麼一部的電影.
2009年電影Human centipede講述女主角和她朋友一走由美國到德國旅行. 不幸在森林途中車子死火. 兩人只好到最kun的住宅求救. 想不到住宅住了一位變態的外科醫生, 而他but生的智yuen就是張3個人從口到肛門連在一起造成一隻tung一消化系統的連體生物.
兩位好快被變態醫生juy fook並綁起. 房中還有會做 “啊一” 的日本男子.
得到這恐怖消息後聰明的女主角成功逃脫, 但愚蠢地為了回來救自己的好朋友最後還是被抓到.
手術後一隻完美的人型蜈蚣成功誔生. 開心到哭的變態醫生像動物一樣訓練人型蜈蚣但被抵坑. 還有這段小時跟朋友常常談論的經典場面!
此時幸好查問兩位失蹤女子的警察到場後, 給機會人型蜈蚣好痛苦地打傷醫生然後逃走.
最後人型蜈蚣大戰變態醫生即將爆發之juy, 日本男子啊一突然自盡. 警察再次bao po驚嚇發現人型蜈蚣. 之後跟醫生在泳池槍戰. 最後3人身亡.
最後連女主角的好朋友也sing suw不了折磨病Suy. 女主角就卡住在人型蜈蚣中間, 電影最後一幕就是cheuy著她的叫聲鏡頭慢慢移往天上.
完片.
之後出的人型蜈蚣2和3據說也不及第一部好看. 通常導演第一部作品是最反應個人心聲的.
The strange thing about the Johnsons
那導演Ari Aster第一部微電影The strange thing about the johnsons是否反應他對自己爸爸的愛呢?
他的成名作Hereditary令我長大後看鬼片第一次失眠. 他最近白天恐怖片 Midsommar也相當破解. 但他第一部電影學院畢業作品説一個兒子強姦自己爸爸的故事, 是我看後心ling覺得最創傷的電影.
Johnsons是美國中產的一家三口. 故事開頭爸爸進兒子房間發現他在打飛機. 安慰他説這種行為是正常的. 之後鏡頭看到他用來打飛機的照片正是他自己爸爸. 14年後兒子準備結婚, 被媽媽jong破兒子在幫爸爸口交. 苦惱的爸爸身為作家只好將這麼多年兒子對他做出的性侵行為寫成傳記’Cocoon man’準備給自己妻子閱讀, 但慘被兒子發現. 之後, 爸爸在jum yeuk時兒子chong進廁所把他雞姦. 聽到爸爸的叫聲媽媽只好扮yuek mo key si繼續看電視. 第二天爸爸帶著另一版本的 ‘cocoon man’ 想走出街時被兒子發現, jung jup下爸爸被車撞死.
葬禮後媽媽終於質問兒子. 問10年前為什麼他學校舞會後爸爸會在廁所哭了幾個小時. 兩母子終於大打出手. 媽媽將兒子殺死然後燒毀了’cocoon man’ 把這個秘密永埋藏下去.
完片.
有人說一個導演一生其實也是不停拍同一部的電影. 家庭陰暗面是導演Ari aster由第一部到成名作hereditary也環繞的題目. 那部片又是啊媽對兒子, 爸爸又是被害的. 這種鄰理關係又會不會是導演親自體驗呢?
大部分人被‘Johnson’s’ 題材嚇chun之餘亦有網友覺得用爸爸作為受害者的角色反轉傳統對這些關係中誰是強者和弱者的觀念.
小心有牙 (Teeth)
最常被視為最弱的少女, 2007年電影小心有牙給了少女女主角身上內置最鋒利的武器. 那裡...有牙. 而不止一次咬到人.
故事講述身為基督教處女的女主角從小到大下體都時不時長出尖銳的牙齒. 有一位常常對她色迷迷的繼兄而及過份保守的教育環境令她對性思想上感到抗kuey.
做完一場有關禁慾的演講後女主角haiy huw她認為很英俊的男主角之一我們簡ching為 ‘男1.’ 之後女主角, 男1跟另外兩位朋友一起出街, 看戲甚至到森林那邊游水, 給機會女主角和男1開始獨處, 男1憶述自己一年前失身令女主角開始有做愛甚至嫁給男1的幻想. 之後兩人在水中初吻. 游到洞穴附近情不自禁的男1脫褲子想與女主角發生關係. 儘管女主角尖叫反抗, 男1還是強硬地進入女主角. 突然間男1開始慘叫! 我們發現他整個陽具都被咬斷. 之後男1掉進水裡.
震驚的女主角之後做所有事都開始失魂落魄甚至對婚姻, 性, 感到迷忙.
之後女主角被另一男子, 我們稱為 ‘男2’ dap San. 男2嘗試約女主角出街但被拒絕. 女主角開始研究自己的特殊問題發現原來民間傳說中真的有這種’Vagina dentata’ 的事件.
女主角找醫生檢查, 醫生便開始對女主角不太規則. 不太舒服的女主角最後令醫生手指被牙咬斷.
逃跑的女主角走到男2的家哭著向他解釋一切. 洗澡後的女主角發現男2製造了浪漫情調, 二人開始做愛. 因為是情願的情況下女主角沒有咬男2. 早上他們再來一次但突然男2收到他朋友的電話. 被女主角發現男2跟他朋友打賭他能不能跟女主角上到床. 生氣的女主角不小心咬斷男2. 另一邊廂女主角的爸爸與繼兄爲錢jung jup被打傷. 女主角為復fook回家tiuw yun她繼兄. 他們開始做愛女主角咬斷了他然後這一幕我一生都記得. 我可能不能給你們看, 但他們隻狗吃了繼兄的弟弟.
殺了幾個男人之後女主角只有逃走. 她被一位老白接走了. 電影最尾女主角到達一個油站, 我們看到老白有這個see yi, 女主角望向鏡頭再笑一笑. 完片.
這部是唯一一部當年14歲的我上ying時去看的電影. 當年原本覺得女挺正的! 但看完電影後就沒有了這個幻想了. 之後女權人士也jan這個保護被侵犯的牙其實挺好的.
我唾棄你的墳墓
經典女權電影就要看最後一部電影. 如果你還我超愛你的! 有被全個英國指為最 ‘令人厭惡的影片’ I spit on your grave. 真實描kwooy輪姦加復仇, 看一個弱者如何在最惡leut的環境生存到最後!
這部片雖然令人厭惡但由1978年第一個版本起已被重拍N次. 故事大ji一樣. 今天我用2010年電影版本.
故事講述女作家女主角想爲新書找靈感去美國鄉村度假屋住幾日. 因為找不到地址到了附近油站問路引起男職員的性趣. 到了度假屋後她晚上好像聽到一些怪聲驚地不小心倒seh自己飲品要服衣服洗, 發現女主角正在被人偷拍. 第二天她水管壞了有這個傻仔幫她修理.
車被撞 倒 回家才發現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城市裏,樓與樓之間的夾縫,是又窄又長的小巷,暗濕灰濁,人人敬而遠之。遠藏在屯門青棉徑的巷子,是芸芸巷弄之一,本來寂寂無聞,卻有識途之人不斷竄進,擠滿窄巷。
有一凍肉店置身巷中,吃貨之人專程來買靚扒、海產,店名成興隆。三十年前,一對夫妻經營凍肉生意,只做批發,懶理糟塌,落戶後巷。二人披星戴月後巷打拼,性格勤懇正直,跨過種種難關,一直在食肆背後默默耕耘,偏安小小社區。
安穩知足的夫婦,從沒想過兒子回巢後,堅持轉型零售,雄心大展拳腳。父親的保守,兒子的執着,擦出火花連連。父與子,樂與怒,吵過後,究竟還是一條心,彷彿溫情熱透了小巷的凍肉,融化後,絲絲縷縷都是血脈相通的父子情。
小巷記趣
要找成興隆不難,心知在小巷處,繞一圈青棉徑,在菜檔的旁邊,便發現入口,反而猜不到的是,深巷深處,出奇地光鮮潔淨,連地磚的邊緣也無污穢,與一般小街無異。這裏明顯有人粉刷過,當看見成興隆簇新裝修,潔白無瑕的鏡字招牌,大抵猜到店主下了不少功夫。
成興隆是小巷大戶,坐擁四鋪,其中兩鋪作倉,專做批發;有趣的是後兩鋪作零售,其中之一鋪置放了七個逾兩米的雪櫃,一字排開,儼如高檔超市,近二百款肉類海產排列有序,客人隔住落地玻璃看貨,一目了然。甫進店,首先迎來的不是凍肉,而是小鮮肉的燦爛笑臉。他是店主的幼子Ray,三十歲,貌似二十頭,口齒伶俐,說話時總帶着甜美笑容,笑得連眼睛也成彎月,加上熱情對客,店內笑聲四溢,將冷冰的凍肉店,一下子炒熱起來。
「法國春雞無抗生素、無激素,不過唔知係咪真,佢係咁寫嘅。」Ray介紹給客人時,說得圓滑風趣,并十分熟書,產品隨手一執,資料瑯瑯上口,「這隻印度虎蝦,蝦味較濃,越南的較爽身,帶點海水味。」客人見他說得肯定有自信,自然受落。
無他,因為每件產品都經他嘗過才入貨,包括黑毛安格斯特級牛扒、西班牙豬肋骨、原條巴西豬扒、急凍蝦、即食生蠔、芒果千層蛋糕等。他也樂於與客討論煮食心得,一一講解食物特色,「春雞都可以用來煲湯,雞味濃,夠滑夠腍,兩人分量剛好。牛扒解凍後應該是紅色的,偏黑的代表翻雪過,不新鮮。」就算產品上的介紹,怎及得他說得親切仔細?
終日笑臉對人,其實背後有一份不可言喻的壓力。那天他病了,發高燒四肢無力,依然堅持工作,忙得只吃了一份三文治充飢,累得只能蹲在店前地上稍歇,不願回家休息,他還是笑着說:「唔休呀,當年批發生意愈來愈差,係我同阿爸爭取開門市,做咗就唔可以停。」個子小小的他,臉上帶點稚氣,言語間,卻流露着不屈的氣魄。
拼搏記傲
這名倔強少東是店中的靈魂人物,主責對客和宣傳,還有大哥負責管貨,繁忙時父母也坐鎮店中,與數名夥計同心合力應付魚貫的人潮。現時主力凍肉零售,原來兩年前,成興隆只做批發,由Ray的父親林春龍掌店。
林父祖籍潮州,在香港出世,十一兄弟姐妹中排尾二,雖是孻仔,可是年少喪父,一家生活刻苦。蹓躂於屯門,天生天養,林父說:「哪有人管,只係讀過兩年書,十一二歲出來跟人送凍肉。」跟車送貨,看盡行內陋習。昔日批發商普遍私下給廚子回佣,提供次貨或將凍肉發水,增加重量,以便向餐廳老闆收取更高價錢。「好多老闆都知道,所以成日唔出糧畀廚師,話佢哋已經收咗回佣,搞到好嘈好亂。」
至十八、九歲,自覺工字沒出頭,與剛結婚的老婆頂手街市凍肉檔位做零售,租倉兼做批發。前車可鑑,到林春龍話事,一心剔除批發行業的陋習,堅拒向廚子提供回佣,亦與他們保持距離,以免瓜田李下,「我哋好硬頸,過年一封利是都唔會派畀廚師,送貨時都唔同佢地傾偈,費事老闆以為我同廚子打籠通。」心存風骨,無論起初生意如何差勁,也不向現實低頭,「會比人拉㗎,兩個人做搵兩個人食就夠。」
寧願靠品質贏得客人信任,「跟好啲,唔會發水之餘,一磅排骨,盡量切到八成都用到,等餐廳好用啲,然後介紹畀其他人。」客,逐個儲回來,始終守得雲開見月明,「行家新年唔開,我哋初一至三都開,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開,慢慢就轉用我哋。」夫妻同心,甘做孺子牛,日做十六小時,從不言累。就算妻子懷孕,直至臨盆前一晚還開工,坐月四周便回鋪。
守着一份堅持十多年,生意上軌,也置了鋪樓,生活安定。以前兩口子只為餬糊口,隨兩名兒子漸長,父母總想給下一代豐裕生活。九七年,本打算買一間大樓單位自住,「有人帶住買,點知買多咗兩間,那時人人買都賺。」林太無奈地笑說。語畢,忽然靜默,空氣凝住了,因為接下來的金融風暴,他們的物業全變負資產,所有心血毀於一旦。林太倒抽一口氣說:「問親戚朋友借錢,最後才不用破產。」結果由大屋搬細屋,細屋搬到貨倉閣樓。一切歸零,重新出發。林春龍說:「能減得到人手嘅盡量減,兩三噸貨一個人落,那時貨車還未有尾板。」
財來財散,焉知非福。林春龍的艱苦辛酸,兩兒子早已看在眼裏。兄弟自小見父母早出晚歸,也經歷家道中落,性格多了一份持重。長子中學畢業後回鋪幫手,減輕父母負擔,十分生性。幼子Ray則在時裝店任職銷售員,腳踏實地工作,然而,有一晚回家,他驚覺父親年老色衰,Ray說:「都唔係好耐無見啫,點解頭髮突然白晒,連鬚都白埋,唔好睇佢而家咁精神,佢以前個樣老好多。」至今記得這一幕,那時才廿歲,決定回巢。
父子記犟
這年輕人甘於放棄外面的花花世界,回巷守業。本着一片孝心,打算聘人手減少父親工作量,可是捱慣的老父不願增加開支,斷言拒絕,Ray的熱情迅即遭澆熄一半,他說:「咁老竇叫乜咪做乜囉,切嘢就切,送貨就送,粗重嘢由我做,都叫幫輕老竇。」四口子家庭式經營,偏安屯門一角,無風無浪過了七八年。
只是時代變遷,隨着餐廳的經營成本上升,租金人工大增,餐廳老闆棄用優質食材,一切只求便宜,成興隆堅持提供靚貨的宗旨,漸漸不為世所接收。「行家派報價單畀餐廳,佢哋豬扒平兩成,有啲老闆覺得最緊要平,靠廚子煮好啲就得。」舊客離多,新客來少。社會進步之時,人們對食物的要求反而倒退,Ray感到無可奈何。
舊日時光難再,改變是唯一出路,Ray心裏仍有團火,誓發展家業。其時小巷入口開了菜檔,他留意到街坊聚集,靈機一觸,何不兼做零售?隨即在貨倉置了雪櫃,將凍肉散賣,在菜檔招街坊入巷選購。「逐個街坊打招呼,入邊有凍肉賣喎…」反正經營成本低,林父也不反對。
置一個二手雪櫃,凍肉價廉物美,送一個燦爛笑容,漸漸聚了一群熟客。不久,Ray食髓知味,心雄買鋪做門市。「我計過條數,條巷咁舊,買鋪都平,用零售賺到嘅錢應該足夠供鋪。」不料林父得知後反應激動,又吵又鬧,林父說:「批發又唔係無生意,做零售好搏。」心底裏,他怕兒子做事三分鐘熱度,往後要做善後工作,八十歲還不能退休。這邊廂林父憂,那邊廂兒子呻,「阿爸遇過挫折,所以唔敢再發展,但批發生意不斷萎縮。」
兩父子也倔強。Ray不斷游說,甚至相中了同巷的的丁方小鋪,有意買下,逼父就範。有一晚,林父帶點醉意,Ray又提起買鋪,父親再次激動起來,動起手腳,Ray尷尬說:「有啲肢體碰撞啦,大家鬧得好緊要,話我係咪畀經紀嗌我買間鋪返嚟做。」當年林父便是被經紀游說買樓,才弄致幾乎破產,見過鬼怕黑。
但說到底,林春龍是嚴父,也是慈父。見兒子如此堅持,思前想後,終於首肯買鋪。但買的并非兒子提議那間小店,而是貴了一倍多的大鋪。即使按盡資產,在所不計。林父說:「既然要做,就做得好睇啲。」
Ray如願以償,理應開心,怎料開始害怕。「本來諗住買間細,置兩個雪櫃,簡單裝修下,點知全家人將所有錢放落間鋪度,連埋全新裝修,花咗幾百萬。」事到如今,只有硬着頭皮上馬,壓力巨大,「裝修開始驚,到開鋪都好驚。」終日提心跳膽,更要返教會告解。」
心裏顫抖,想法卻清晰。深知成興隆做零售,款式一定要多,遂借鏡大超市,搜羅世界各地的佳品;地點隱蔽的短處,則靠臉書宣傳,將食材來源、特色、煮法,用有趣的文字包裝,字字刻畫,看得出用心經營,「我讀到中五咋,每次嘔百幾字出來,要用幾個鐘寫,寫到凌晨,有時仲會抄《飲食男女》既文章。」不敢辜負家族招牌,每日做十多小時,一如父親昔日般拼搏。
父子相,也傳承了林父的宗旨,對客忠誠老實,「巴西貨就巴西貨,唔會攞平貨代替,價錢要定得公道啲,畀出邊超市平至少兩成。」一有空便逛超市,多問不同供應商,連拍拖節目也是找凍肉鋪看,建立穩固的知識,加上有父親背作支援,例如有次買南澳鮑魚,供應商卻錯送西澳鮑,兩者價錢相差甚遠,林父一眼看出,「南澳嘅裙邊深綠啲,草綠啲。」
雪藏技術也由父親傳授,例如雪糕櫃的冰格,產品不能叠太高,因為雪櫃門趟得多,表面溫度下降,一冷一熱,變相翻雪。雪藏蝦最明顯,融雪後蝦頭容易變黑,「別以為只係買個雪櫃就得,要控制流量、溫度要管理得好、定期清雪。」
當初父親孤注一擲令兒子長進,如今Ray獨當一面,生意也站穩了陣腳。門市開業一年多,感觸良多,「其實好多謝父親支持,因為開鋪,我哋傾得多咗偈,而家知佢以前辛苦,每日時間都唔夠用,今次你嚟訪問,我先知父母以前點捱落嚟。」Ray說完,林春龍莞爾一笑,沒有說話。其實盡在不言中,話說相約訪問前,林父催促兒子再三確定是否真的來訪,Ray 說:「唔好睇佢唔出聲,佢心裏很開心。」
成興隆
地址:屯門青棉徑6號好發大廈地下34-37號鋪
電話:24521052
營業時間:9am-8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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