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如何說再見｜曹馭博：詞語是靈光的獻禮
【邂逅作家】艾美．本德（Aimee Bender）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得靠著繕打書摘來平撫我生活上的慌亂。朋友們誤以為我用功，但我不好意思對他們說，這只是用來削減憂鬱的手段。隨著一段段文字烙在白色頁面上，憂慮漸漸溢散，儘管它在抄寫的勞動之中不足以讓我致死，但也讓人長期患有肌腱炎。無法「動手」的時候我將符號謄寫改為默唸，試圖在行走、搭車或放空的時候減緩我的情緒——它們確實達到了功效。我關掉電腦，出了門，步行在淡水河畔，沒有人會在意一個戴著口罩的男子在嘟噥些什麼。我感覺自己像一條從水窪延伸出的胎紋，在乾涸之前試著讓身體走得更遠。
小說家艾美．本德（Aimee Bender）於〈#照亮黑暗〉說道，一個人的心中存有越多句子越好，因為我們終將淡忘書本的鍾愛段落。這讓我想到柏拉圖《斐德羅篇》曾提到一段故事：特烏斯（Theuth）發明文字時，法老對特烏斯說：「你給予學生的，是智慧的形容，而不是智慧本身；因為他們將遍讀，卻匱乏於得到親口傳授」我們被修辭干擾，被形容遮蔽，最後遺忘內心經驗的表徵。但這並不代表著文字無用，而是知識載體進步後，快速的傳播反倒讓那些無法駕馭它的人們漸漸失去了慢下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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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以快速瀏覽的方式閱讀、膚淺地閱讀是不夠的，放慢速度對大腦很有幫助。背誦史蒂文斯的詩逼我放慢速度。我很高興地發現，我可以在開車的時候關掉收音機，我可以大聲朗讀這幾句詩，看看它們發揮了什麼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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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腦袋負荷了太多資訊，以致忘卻了筆記本上的細節。也許以後的人們閱讀的方式會更加多樣──一個段落的某個名詞會超連結至另一個段落，一個段落的某個描述會自動播放影像與音訊，一個段落的空白處會顯現上千位讀者彼此不同的想法。
#那麼寫作呢？它會更加困難嗎？
我唯一肯定的是，那些與自身環環相扣的段落、句子、詞，都會在書寫前的那一瞬間前回來──所有看似混亂的煙火時刻，都是寫作者未竟的奇蹟。如同帕維奇（Milorad Pavić）《哈札爾辭典》那一段非常有詩意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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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夢境中的話語都非常快速且與現世的邏輯悖反；因為我們每一句話，都在拚湊著先祖亞當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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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生活得越用力，夢境就越真實；只要行走得越遠，經驗就越豐富；只要默念得越深刻，靈光就越具體。那些降臨在抄寫與默念之後，看似陌生、疑惑、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詞語，各個都是 #靈光的獻禮。✨
#故事如何說再見 編者／喬．法斯勒（Joe Fassler）
▲ 原文刊載於OPENBOOK閱讀誌：#窺見創作中的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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